小小說:豆蔻花開

作者：也 夫

王大腳和吳嫂生了一個丫頭片子，取名叫豆，大家呼她豆兒。豆兒越長越大，都成大姑娘了，她的臉還是像一粒扣，圓圓的，那眼睛和鼻孔正好是扣的眼，村裏就有人叫她扣兒，呼來喚去，連王大腳和吳嫂也叫起扣兒來。別人就笑著說，自己的女，名字都不清，一陣豆，一陣扣，真是冤枉當回爹，冤枉當回娘。王大腳和吳嫂才不管，豆就豆，扣就扣，反正是我家親閨女。後來村上有個教書先生說，豆扣有啥不好，自古就上書，花兒淡黃，豆蔻年華呢。王大腳、吳嫂和豆兒開心笑了。

豆兒家窮，讀了小學三年級就輟學在家，到了十六七歲有人說親，嫌個小，太本分，都沒有說成，倒是惹豆兒紅了幾回臉。

豆兒村莊裏的人都窮，女孩兒家讀書讀出頭的幾乎沒有。但和豆兒年齡相仿的同村姑娘，比如杏兒，桃兒，都先後嫁了人。這個村子偏遠，有些說法也不一樣，女子初次被男人圓了房，大都說破瓜，這裏卻叫開花。想來也對，人跟樹木花草差不多，播下種、發了芽、長出苗，枝繁葉茂的時候就要開花，不開花，就沒有果實。如果親說成了，村裏有輩分的人聚攏來，由男家操辦，喝酒，吃肉，祭祖，然後當晚女子留宿男家。開花之後等到彩禮齊備，正式過門，一般過門不久也就要生娃兒了。開了花的女子一看就與眾不同，走路風快，眼神裏流動著一大股一大股的幸福，笑容裏掛著一大片一大片的甜蜜。

王大腳和吳嫂著急了，豆兒何時才能開花，誰來開她的花，如果說一門黃一門，怕是一輩子也隻是個花骨朵，嫁不出去。

世道一日三變，先是鎮裏有了錄象廳，不堪入目的黃色錄象像屎一樣招引得人群嗡嗡叫。後來又有了歌舞廳，男男女女摟摟抱抱世風日下。再後來有了卡拉OK，像黃牛叫的聲音通宵達旦，鬧得街坊鄰居不得安寧。村長劉歪嘴卻笑了，他把村上的人帶到鎮裏去看錄象，在門口守著，進去一個他可以得貳角錢。把村上的女娃兒帶到鎮裏做舞伴，一個一元錢。最近找到一個來大錢的活，就是給鎮東橋頭一個名叫“黃金海岸”的歌舞廳拉小姐，隻要固定下來不走人，一百塊一位。開頭沒人幹，劉歪嘴用三寸不爛之舌往死裏勸，就有兩個開了花的女娃兒到了岸。嚐了甜頭忍不住四處說，動心的人多起來，但全部都是開過花的，沒有開過花的堅決不幹。“黃金海岸”大胡子老板對劉歪嘴說，最近來了幾個主，錢一大把一大把的，專門玩沒開過花的，你介紹一個一千塊，小姐可以得開花費五千。劉歪嘴想，這可是六月飄雪冬天打雷的稀罕事，一定要撈住這條大魚。

煞費苦心，劉歪嘴終於想出一個絕招。把村裏有輩分的人請起來，然後借故給某家男某家女說親，把人家姑娘和爹媽也請過來，橫說豎說，男家怎樣銀子如山；好說歹說，男家生意忙來不了，要我劉歪嘴把事包辦好。說完不管答應不答應就開始喝酒，等大家喝醉了，劉歪嘴提出帶人去男家，這是風俗，姑娘爹媽也稀裏糊塗同意了。第二天，姑娘拿回來五千塊錢，姑娘爹媽笑嘻嘻問，人怎麼樣，標致不。姑娘說，黑燈瞎火的沒有看清楚。算了，算了，反正花開了。

就這樣，村上的花開了一朵又一朵，劉歪嘴心是黑透了。要不是豆兒像扣，那花也給開了。王大腳和吳嫂更加著急了，村裏比豆兒小的花都開了，怎麼得了，豆兒這花真的怕是一輩子也開不了。

就在這個時候，“黃金海岸”大胡子老板對劉歪嘴說，有個主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隻要是花沒開，高矮胖瘦醜俊不論，活的就來，價不變。

劉歪嘴想到了豆兒，如法炮製，豆兒羞答答來到了“黃金海岸”，第二天，豆兒拿回來五千塊錢，王大腳和吳嫂笑嘻嘻問，人怎麼樣，標致不。豆兒說，黑燈瞎火的沒有看清楚。管他呢，管他呢，反正開花了。王大腳、吳嫂和豆兒開心地笑了。





【作者介紹】也夫，原名廖選勇，祖籍閬洲，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有小說《狼性》、《風幹的歲月》發表，著有詩集《水晶玫瑰》，現供職於重慶永榮礦業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