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作家的眼淚

衣莉的眼睛要人的魂，但人們常常隻看見她的左眼，會說話一樣，死死勾住你不放，看著看著就呆了，入神了，喘不過氣來，回過神來的時候，你的臉紅了，她的臉也紅了。右眼深深地埋在漆黑的劉海裏，神秘，真要人的命。

衣莉的爺爺是東北人，身材高大，骨感豐銳，衣莉又添南方人的柔媚，風姿綽約，亭亭玉立。許多男人冷不丁遇上她，尾隨其後，一條街又一條街，目送到一個小巷子才停下腳步，就是西外老街建設銀行後麵的婁子巷，衣莉就住在婁子巷的東端。

衣莉是S市副市長吳真兒子吳寥的大學同學，到吳寥家第一次作客，讓副市長吳真迷了心竅，發瘋地追求衣莉，原形畢露，兒子吳寥猛刺老爸一刀，然後奪窗而出，墜樓嗚呼。可副市長仍執迷不悟，鬧到大學裏去了，氣得副市長夫人吞食大量安眠藥，搶救無效歸天。這事情弄得滿城風雨，民怨沸騰，副市長就被革了烏紗，一夜之間，狼狽不堪。不多幾日，堂堂副市長指著天上的太陽傻笑，抱著電線杆親了又親，口裏衣莉衣莉的，鼻子流出血來。

衣莉對這事絲毫沒有興趣，她隻管讀書，但從此見到她的人都遠遠地躲開，仿佛是遇上神魔一般，生怕降罪於身。

大學畢業，衣莉分到了遙遠的上海，人們漸漸忘記了她。但那位曾經的副市長還在街頭晃蕩，不時鼻子流出血來，並不引起大家的在意。

過了三年，衣莉隻身一人帶著巨資回到了S市，人脫了清純，有了無比的妖媚，轉身回眸之間留給人們許多銷魂的魅力。

錢是怎麼來的誰都不知道，但這並重要，重要的是S市突然降臨一位瑰麗的未婚美女，而且富冠全城。

對於衣莉這樣的身份和高雅，眾多人隻能望其項背，最初蒼蠅嗡嗡一陣，都知趣地飛走了，試問誰能消受這等豔福？

衣莉經常出入炫酷娛樂中心，獨來獨往。有幾個西皮無賴之流想作跳梁之舉，還沒有攏邊，就暗中被人羞辱，從此再也不敢非為。其實，衣莉並不知道誰是英雄。

時間久了，衣莉倒顯得寂寥，那些暗中不露麵的英雄讓她覺得生活太虛幻，於是準備去尋求真實的憤怒或者歡笑。

然而這真實卻不好得，女人一旦動情，往往是兒女之情。茫茫人海，凡夫俗子多矣，可要找那玉樹臨風的人中之龍談何容易。

衣莉日夜想入非非，那真實沒有得到，又進入了新的虛幻。不到半年，失去了寶貴的童貞，思想的處女地恍然消失不說，財產也被卷走一百餘萬。

女人一旦墜入情網，就會失去理智，不分青紅皂白，朝深淵裏跳。

衣莉受了打擊，但風采依然不減，隻是對於愛情的追求更加狂熱，她絕不相信如此大千世界沒有自己的白馬王子。

一段時間之後，衣莉得了一場病，夢魘之中，做了一夢，有大仙指點：要求得如意郎君，需紅寶石浸潤作家的眼淚，然後將紅寶石種在城南君山之頂，不齊一月心事必成。

夢就是夢，衣莉不以為然。

病 好之後，偶然路過石頭記寶石店，看見一枚紅寶石熠熠生輝，衣莉的心一動，仿佛靈犀相通，就買了下來。置於梳妝台前，那紅寶石有靈性一般，像一枚眼睛望著衣莉含情脈脈。衣莉回想起病中之夢，不覺一驚，心想不妨一試。

可作家的眼淚何處能求？

S市有作家協會，作家也有好幾十，最著名的要數牛追，寫小小說的，他那篇《太陽瘋了》還得了全國的大獎。然而作家詩人是不流淚的，他們有淚往心裏流。

衣莉想，作家也是人，是人也需要錢，作家的眼淚我到作家協會去買，為了那神奇的愛情我把所有的一切全部押上去，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一百萬，麵對驚豔絕倫的美女把眼淚撒到紅色的寶石上，這算什麼事？作家們想也沒有想，不幹。最後價格逐日上升，到了一千萬，衣莉真的傾其所有，還是無濟於事。作家們想：荒唐，真荒唐。衣莉想：作家的眼淚真那麼無價嗎？荒唐，太荒唐。

衣莉越想越淒涼，得了憂鬱之症，日漸消瘦，好比黃花。日複一日，形容枯槁，氣息微弱，於農曆狗年七巧之日離開人世。

衣莉花塚葬於城南君山之頂，紅寶石綴在墓碑底座。

衣 莉之死成為S市的一段佳話，著名作家牛追悉聞之餘，唏噓不已。暗中跪拜香塚，淚眼滂沱，可那紅寶石卻灰暗無光，宛如玩石。





【作者介紹】也夫，原名廖選勇，祖籍閬洲，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有小說《狼性》、《風幹的歲月》發表，著有詩集《水晶玫瑰》，現供職於重慶永榮礦業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