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媽媽的縫紉機
好些年沒有動過家裏那台縫紉機了。
記得小時候，常常仰慕地看著媽媽坐在縫紉機前，隨著那“嗒嗒嗒”的機線聲音，一塊四方的布就成了能套在我們身上的好看衣裳。我們還貪婪地盯著媽媽手中的碎布頭，因為媽媽可以再次用縫紉機將它們車成好看的小提兜，小布包。
童年的許多記憶都已模糊了，然而每每見著一些似曾相識的器具，便勾起了許多的回憶，在回憶裏，媽媽的身影是最多的，那些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那些瑣碎裏無微不至的關愛，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家裏的那台縫紉機，應該是媽媽結婚時最昂貴的嫁妝吧，它在我童年的歲月裏，為貼補家用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同時也給了我記憶深處一份最珍貴的收藏。
那時候，我大概隻有五六歲，在那個年代，爸媽兩個人的工資加起來大概才七十多塊錢，為了貼補家用，更重要的是為了保證我和哥哥兩兄妹的上學問題，媽媽就到家附近的茶葉加工廠攬一些車茶袋的活來幹，加班一個晚上大概能車三個茶袋，一個一毛兩分錢，媽媽一個晚上的辛苦，能換來三毛六分錢。
夏天的晚上，家裏那不足二十平方的工人宿舍熱得象蒸籠，為了避蚊子，媽媽總不敢把門窗打開通風，她在我們一家人用過晚飯，收拾幹靜碗筷後，就端上一大杯水，坐到了縫紉機前，把從廠裏領來的布料攤開來幹活。媽媽會為自己準備一條毛巾搭在脖子上，工作了一會兒，大顆的汗珠子布滿額頭時，媽媽就用毛巾擦把臉，擦擦背。為了那三毛六分錢，媽媽每天都要幹到十二點多，我常常是睡了一覺醒來，還看見媽媽在昏黃的燈光下，在縫紉機前忙碌的身影，她一邊手腳麻利地往針眼軌道上送布，一邊撓撓被蚊子叮癢了的背。我問媽媽，你怎麼還不睡？媽媽隻是說了聲我不困，讓我們早點睡，明天還要上學呢。萬籟俱寂的深夜，隻有媽媽腳踏縫紉機帶動針眼那“嗒嗒嗒”的聲音和那昏暗的燈光相映，多年的操勞，使媽媽後來落下了比較嚴重的肩周炎和腰痛病，她是用心血縫紉著兒女的前程啊！
媽媽沒有教我們文化知識，沒有告訴我們如何當官掙錢，但她教會我們如何努力上進，如何做事做人。記得有一次，我偷偷拿了媽媽兜裏的一毛錢，去買了五支我渴望了很久的泡泡糖，事實上從那時起，我幼小的心裏就覺得自己做了回“小偷”，就有了很深的一種犯罪感。後來，媽媽發現了這事，她並沒有如我想象地那樣大發雷霆批評我，隻是很嚴肅地對我說了句：“以後想買什麼跟大人說，自己拿錢的習慣，不好。”從那以後，媽媽每個星期會給我們兄妹倆每人五毛錢的零花錢，隻是，她晚上睡覺的時間就更遲了。
多年後的今天，我和哥哥都已工作成家，媽媽也不再需要為了生計那麼辛勤勞作了，隻是那份深深的關愛仍在不經意中默默地，潺潺地流淌，從來沒有中止過。媽媽是個很節約的人，她會為生活算計著每一分錢的用途，她不舍得為自己的滿身病痛花錢買藥治療，不會為自己增置一件上了百元的衣裳，可她卻會輕信一則電視廣告誇大的宣傳，托人從幾百公裏外替我買回一瓶兩百多元的治療青春痘的化妝品。二月初七，是我的生日前一天，晚上九點多，媽媽從幾公裏外的鄉下特地坐車到城裏來，當她突然出現在我的宿舍門口時，我原本以為家裏出了什麼事，不想媽媽遞過一個熱騰騰的搪罐，笑笑地說：“明天，是你的生日，你們工作忙，回不去，沒法給你過生日，我燉了隻小母雞，帶來給你，明早你自己下點麵條配著吃，畢竟又長大一歲了嘛，我還得回去看家，遲了就沒車了……”那一刻，我無語表達，隻覺得喉嚨裏有點什麼堵得慌。
一位媽媽就是一個溫暖的家，家裏有飄散著熱氣的飯菜，有隨時都換洗幹淨等著你回去休憩的床，還有充滿了關切的話語和血脈一體的聯係，每一位媽媽都在為自己的家，為自己的兒女不求回報地做著那些平凡得不足掛齒的事，沒有兒女會去攀比哪個媽媽做的事多，做的更優秀，因為，媽媽永遠是自己的唯一，是身邊最親近最不可替代的人。
這些年來，大家因為有了各自的工作，成立了各自的家庭，就疏遠了媽媽，媽媽有時就象家中的那台縫紉機，如今不再為我們的生活無憂起到實質性的作用，隻能靜靜地擺放在屋裏的一角，期待著孩子能夠多陪陪他們，多和他們聊聊，盡管我們在心裏幾千次幾萬次地想表達些什麼，回報些什麼，可是終究沒有找到象媽媽對我們那樣最平常最無私最長久的方式，借著母親節到來之際，就讓我們在心裏默默祝願一句：
祝媽媽健康、長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