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好溫暖

那年冬天，老天穿了一件破衣裳，沒能擋住沒完沒了的北風和紛紛揚揚的大雪，大地銀裝素裹，放眼望去，看到大街上跑的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我們這些打工的裹著棉衣、棉被在工地上用草席搭的工棚裏抽煙、打牌、喝酒，同時，我們也在等包工頭討薪回來發給我們工錢回家過年。出來打工一年了，才領到半年的工錢。包工頭說他也沒錢，隻有他討得了工程款，才能發給我們工錢。包工頭開著小轎車找開發商討款已五天了，還沒回來，我們除了等，沒有其他辦法了。 中午喝了一碗稀飯後，老鄉吳一民又加入到“頭地主”的隊伍中。忽然，吳一民披著一件破棉襖湊到我的身邊，遞給我一支“大公雞”煙，說：“王老兄，抽支煙！”我說我有。他不管，硬是塞給我，還討好地跟我點燃。他是年初跟他大哥一起出來打工的。三個月前，他大哥在砌牆時不小心從四米高空掉下來，摔斷了腿，回家了。我想：他跟我套近乎，一定是有事求我。我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他：“吳老弟，有麼事求我？快說！”他傻傻一笑，說沒事。 我聽罷，拿出中午沒喝完的半瓶沱牌酒，說：“過來喝一口，怎麼樣？”他還是傻傻地笑，接過酒瓶，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我也喝了一口，頓覺身上熱血沸騰。他喝過酒後，臉色通紅，話也來了：“王老兄！我大哥的腿聽說不行了，剛開始沒事，就呆在家裏，可後來病情加重了，醫生說要住院動手術，家裏沒錢住院，聽說大哥的腿要鋸掉。真不知該怎麼辦？”我聽著，一言不發。“上個月，我給我大哥打電話，答應年前寄一千塊錢給他，可前幾天打牌我輸了錢，現在隻有400塊了。本想打牌贏錢湊足一千塊，結果還輸了500塊。” 我袋裏也沒幾個子兒了。我一家老小還指望我寄錢回家呢。雖說我與吳一民是老鄉，但我們都是賺的血汗錢，錢來得不容易！我結結巴巴地說：“我的錢都寄回家了，袋裏沒有了。”他盯著我的口袋說：“王老兄，就借50元，等發了工錢我首先還你！要是包工頭今年不給錢，那我明年的第一件事就是還你的錢。”工棚裏鬧哄哄的人此時都安靜下來，把眼光投向我們這邊。 我尷尬萬分，他的臉上也掛著淚珠。我於心不忍，翻了三層衣服，掏出100元錢遞給他，說：“吳老弟，我就這100元錢了，你拿去吧！”說完，我拿過酒瓶，一口氣把餘下的酒喝幹了。 “吳一民，還差多少？”突然有人問。“還差五百。”吳一民哽咽著回答。 “既然答應給你大哥寄1000塊，決不能食言！差多少，我們哥幾個湊。我這兒有50，拿著吧！”一張張皺巴巴的、還帶著體溫的錢塞到吳一民的手上。吳一民激動得鼻涕直流，不停地說：“謝謝！謝謝！-----” 工棚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工棚裏的工友反而覺得更溫暖了。 湖北省武漢市武鋼烏龍泉礦：王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