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勇:一把葵花籽
天已經黑透了,父親從磚廠還沒有回來,母親把飯已經熱了三遍,我肚子感到從所沒有的饑餓,妹妹不停的嚷著要吃飯。
“把燈弄亮,媽的眼睛看不清”。我說。母親很小心地從鍋裏給妹妹取了一個饃。”“每人一個半饃,我是數了的,不準多吃。”弟弟說。
看著桌上的飯,我有些不耐煩,把目光移向別處。不到二十幾個平方米的窯洞中,竟擺了三張床。緊貼門口的那隻床旁就是“灶房”,飯桌就在床與
“灶房”中的間隙擺著,除了一張寫字台像件家當,那個從舊汽車上拆下來的坐墊就是最豪華的擺設了。窯洞壁沒有粉刷,烏黑的牆壁被妹妹用粉筆畫滿痕跡。
“爸爸回來了。”隨著妹妹歡快的叫喊聲,父親穿著件褪了色的黃軍便服進了門。“吃飯吧,我沒有回來,你們就吃吧,不要總等我。”我們兄妹幾個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父親吃了個饃就說吃飽了,半碗鹹菜讓弟妹兩個吃了個精光。
“把門關上,天都這麼黑了。”母親叮囑。弟弟出去了,隻聽得“咣當,咣當”的關門聲。“這該死的門,怎麼都關不上。”
“等我有了錢,非把這屋裏的東西統統燒掉、炸掉。”弟弟恨恨地把我給他的那雙“翻毛”牛皮鞋狠勁地在床腿上踢著。
“快過來,別人給了我一把葵花籽,都來嚐嚐。”父親從兜裏掏出一把葵花籽放在桌子上。“我要白的。”“我要黑的。”弟弟和妹妹爭了起來。
“讓你媽也嚐幾個吧,一年到頭就她辛苦。”
“我不吃,讓娃們吃。”
“你吃嘛。”我和弟弟都往母親手裏塞,母親接了過去,又給了妹妹。
看著手中的十幾顆葵花籽:黑白分明,每顆都呈長三角形。“兩種味道呢!哥,等我有了錢,我一定要先買瓜子吃,買肉吃,買......。”弟弟又開始了他的富人幻想術。
“快了,明年你哥一參加工作就好了。”父親舒心地對這弟弟說。
“是啊,明年的日子就好過了。”我想著,又把目光投向窗外。夜空中,繁星點點,就像一顆顆白色的葵花籽,閃閃發光,從窗戶瀉出來,把屋子映得亮堂堂的,反射出水銀一樣的光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