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全軍:燭光裏的媽媽
很少停電,尤其是夜晚。
好多年沒有用過蠟燭了,一閃一閃地火苗把寢室蕩漾的像兒時露天的熒幕,每樣陳設都活動起來。橙亮的暖色在生活中很少見了,凝視著燈芯,一層推動一層的光環仿佛一張張熟悉的笑臉。我用心地回憶他們是誰,胡同裏的人們從我身邊經過,隻有一個人停下來對我微笑----媽媽!
媽媽隨爸爸從內蒙草原來到陝西,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走這麼遠,隻知道媽媽在來陝西的前些年一直患有精神分裂症,每天順著鐵路亂跑。爸爸說一位江湖遊醫的偏方治好了她的病。我們姐弟4個,我是在陝西出生的。在我擁有記憶時,媽媽領著大姐在工地裏砸石子,從掄大錘到小錘把石子砸成雞蛋一樣大。媽媽經常哭,她受不了透支的勞動,被人愚弄的滋味,那時我不知道媽媽為什麼哭,隻會跑回家告訴她:有人偷咱家的石子。當時隻有“冰棍”,5分錢一支。家裏沒有自行車,媽媽背起爸爸從工廠偷偷做的木箱子從50支開始到一天賣200支。賣冰棍的人很多,她從礦區走進附近的農村、工廠。“冰棍、冰棍……。”純正的內蒙口音成了信天遊,一夏天竟賣了2000多支。那時我5歲,弟弟3歲,兩個姐姐上學了。媽媽是個文盲,除了男女兩個字。到服務部的裁縫組學徒,很多人都嘲笑她不識字,不認得尺寸。爸爸是個木匠,心靈手巧,他手把手地教媽媽識字、認尺寸、裁衣樣。半年的時間媽媽一天可以製作5條褲子,每天就有2元錢的收入。我上一年級時,媽媽在家開始單幹。
我認為自己是個沒有感情的人,媽媽埋頭蹬縫紉機的背影一直陪伴我到當兵走的前一夜。送走同學、朋友後,聽到媽媽爬在縫紉機上大聲的哭。我給家裏寫的信很少提到媽媽的身體好不好、累不累,可她總是讓3個徒弟不停地念,總是聽不夠。從部隊複原回來,媽媽還是那麼執著地坐在縫紉機旁背對著日益富裕的生活----“給我全軍賺媳婦錢”。礦山、附近農村,甚至城裏人都都知道母親的手藝好,衣服做的合身、美觀、細致。就是14年後的今天還有長輩穿著媽媽做的衣服團坐在廣場裏曬太陽,談笑舉止間,我發現確實合身。
爸爸是一個人住在老屋裏,臥室裏陳設著媽媽的縫紉機、媽媽的“笑容”,爸爸喜歡靠著那堵火牆回絕我們讓他搬家的想法,爸爸說他一個人住的很欣慰很踏實。
電燈吹散了燭光,一切瞬間回到現實。關掉電燈,燭光卻在街燈的籠罩下顯的無比黯淡,我知道媽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