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潔：燃著第一支香煙

我向來反對女人吸煙，因為女人是水，水火是不能相融的。但2008年5月4日，我生平吸完了第一支香煙，所得收獲願與讀者共享。

5月4日，當北京奧運聖火從海南開始在境內傳遞時，我用火柴燃著了一支香煙，並在煙霧繚繞中從容地抽到最後一口。家裏人直說：“不像，不像，一點不像初學者。”我之所以沒用打火機，主要是撇棄其現代化手法噴出的藍色火焰，因為隻有黃色的、含著刺鼻硫磺味的火苗舔著煙頭，才像聖火點燃祥雲火炬。上小學五年級的兒子竟嘲笑我說，冒充奧運火炬手。

對於吸煙最初的認識是在我15歲那年。那年的一天，父親突然遞給大哥一支香煙，並且兩人頭一碰接上了火，我當時朦朧地意識到，父親終於承認大哥長大了。

吸煙真是一種藝術行為。不吸不知道，一試方知其中的奧妙。它能使人浮想聯翩，思緒萬千。難怪那麼多人頂著“吸煙有害健康”的警告，心甘情願地又勞命又傷財。

盯著星火閃爍的煙頭，想象著奧運聖火將在境內113個城市的傳遞，輕輕噴出一團煙霧，幾個界於人與神之間的人物就像排隊照相一樣闖進了我的視線。

首先是高加索懸崖上受難的普羅米修斯。普羅米修斯為解救饑寒交迫的人類，瞞著宙斯到阿波羅太陽神那裏偷來天火，帶到人間。火到人間就再也收不回去。宙斯隻好規定，在燃起聖火之前必須向他祭祀。但愛憎分明的古希臘人民表麵上服從了宙斯，心裏祭奠的卻是普羅米修斯。於是古奧運會開幕前必須舉行隆重的點火儀式，由祭司從聖壇上燃取奧林匹克之火，所有運動員一齊向火炬奔跑，最先到達的三名運動員將高舉火炬跑遍希臘，傳諭停止一切戰爭。熾熱的灰燼被保存在女灶神赫斯提的避難所，而每四年由全國最優秀的運動員將灰燼複燃成火焰。這古希臘人膜拜的聖火，就是奧運火炬的溯源，象征著人類所夢寐以求的和平，並最終升華為和平時代銳意進取的體育精神。 薪火相傳，古代的神話演變成現代的文明。當法國人顧拜旦創立現代奧林匹克時，並沒有意識到傳遞聖火的意義。直到奧運會上的聖火在1928年的阿姆斯特丹奧運會上首次點燃，世界才迅速認可了它的象征地位，聖火點燃儀式也從此沿襲下來。

其次是菲力比斯，這個聽起來陌生的名字，卻曾譜寫過一個讓全世界都熟知的悲壯故事。第一次希波戰爭，波斯皇帝大流士對希臘的入侵讓曾經盛極一時的希臘各城邦陷入恐慌，一萬雅典軍陷入孤軍作戰，他們必須在馬拉鬆鎮的平原上麵對十萬波斯大軍的挑戰。這是一場關係到整個希臘生死存亡的戰役，恐慌的雅典貴族們已經作好了隨時撤離的準備，因為一旦戰敗，他們隻能淪為波斯奴隸。但同仇敵愾的雅典軍隊卻出人意料地擊敗了十萬波斯大軍，勝利之時，雅典統帥派出了軍中最擅長奔跑的士兵菲力比斯，要他以最快的速度將勝利的消息傳遞到雅典。沿著叢林和小道，舉著燃燒著勝利之火的火炬，菲力比斯一口氣從馬拉鬆鎮跑到了雅典中央廣場，在向雅典民眾高喊了一聲“慶祝吧，我們勝利了”的口號之後，隨即倒地身亡。為了紀念菲力比斯的英雄事跡，古希臘人開始把“馬拉鬆”作為古希臘運動會的一項固定比賽項目，一直延續至今。

第三是燧人氏。上小學的時候老師就告訴我們中國的火是燧人氏發明的。但中國的火神並不是燧人氏，而是一位叫祝融的紅臉大漢。這就有點奇怪了。後來讀了一本叫《祝融大戰共工〉的神話故事，才知道祝融是如何篡奪他人神位的。祝融與水神共工在大戰中，騎著火龍直衝大海，共工慌忙逃到天邊，回頭看看，祝融已追上來了，便一頭撞在不周山上，隻聽轟隆隆一聲巨響，不周山竟被他攔腰撞倒了。那不周山原是根頂天的柱子，上端頂著天河，山一倒，天塌了個窟窿，天河裏的水嘩啦啦流到地上，這樣一來，人間從此就有了大災害了。祝融如此厲害，人們就不容易忘記他了，他也就順便摘取了別人的果實，理所當然地做起了火神。仔細想想，其實也不奇怪，這正像希特勒與隋那。我們看看自己的胳膊，大概每人都有個疤記，這是種過牛豆的痕跡，是我們脫離了天花的痕跡。但有幾個人能記得牛豆發明者隋那的名字呢？希特勒卻人人知道。

人常說，"煙做文章酒作詩"，無非是說，抽煙喝酒有提神醒腦的作用。一支煙的工夫成就了一篇文章，但煙堿和尼古丁的危害太大，還是健康重要，我以後不打算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