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東:“嚴重問題”
星期六晚上,到任才剛剛兩個多月的銅城鐵礦礦長兼黨委書記趙有才就主持召開了礦黨政班子民主生活會。他說,今天他要搞點“特權”,請大家專門給他一個人提意見,越尖銳越好,捕風捉影、道聽途說的也無妨,就是不要唱讚歌。然而,大多數人發言不過是不痛不癢的“溫開水”,偶有幾下重錘也是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嘛。
會議進行到兩個小時之後,卡了殼了。整個會議室煙霧彌漫,空調機“噝噝噝”地叫得煩人。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誰也不想說。有人悄悄地瞅了瞅一直沉著臉的趙有才,隻等他一發話就收攤子回家。
“我提點——”
突然,礦黨政辦公室副主任錢誌高終於打破了沉默。“唰”地一下,大家把驚詫的目光全都對準了他。
這位錢誌高副主任年方四十,赤紅臉,連鼻子也紅得發紫,因而他有一個當年曾令人豔羨的綽號——錢紅,並以長於抬轎而蜚聲礦內外。開會以來,他一直保持緘默,現在卻一反常態,突然也要“提點”意見,真好像甩出了一顆原子彈。
“我考慮了很長時間,腦子裏公與私也鬥爭了很長時間,想來想去,我還是要說。不要麵子要真理嘛!我給趙礦長提點意見,是個嚴重問題……”
開場白就非同小可。大家的腦神經全都繃得緊緊的,連愛喝茶的人也不敢喝了,唯恐喝茶水的聲音影響了聽覺效果。
“這個嚴重問題如果不及時解決,將會影響到黨的事業和企業的發展,因此 ,我打消了顧慮,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和對黨的事業以及企業發展高度負責的態度……”
正如觀察一顆定時炸彈一樣,大家的眼睛瞪得圓溜溜,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上了。錢副主任神情莊重,往上推了推琇琅架眼鏡,停頓了一下,又一板一眼地接著說:
“趙礦長到任兩個月以來,每天早來晚走,兢兢業業,身體一天天消瘦下去。長此以往,將要影響身體健康。作為一名黨員領導幹部,身體並不是自己的,而是黨的,是黨的寶貴財富,怎麼可以隨隨便便糟蹋黨的寶貴財富呢?難道這不是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嗎?……”
關子賣完,終於亮出了相。全部發言充滿了嚴密的邏輯,毫不留情的推理,和豐富的感情……
這時,輪到大家“唰”地一下把眼光對準這位“隨隨便便糟蹋黨的寶貴財富”的趙有才了。他聽著,記著,直到錢誌高講完,他才慢慢地走到窗前,“嘭”地一聲推開了窗子。頓時,一股熱氣湧了進來,煙霧仿佛隨著慢慢地向外飄散。他咬了咬嘴唇,仿佛在痛苦地抑製自己。然後,他把幾張記錄紙從本子上撕下來,交給打字員,說:“請把錢誌高同誌的發言打印100份。它也許可以從一個特殊的角度告訴我們各級黨員領導幹部,什麼是‘嚴重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