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來 山裏的雪
大山被厚厚的春雪包裹著,唯有大山的頂部露出一朵深褐色的山頭,就像一隻烏龜探舉著頭昂立在乍暖還寒的冷風中。
沿著記憶中的山路走過去,盡管仔細辨認方向,用腳試探著在積雪中摸索,還是尋找不到記憶中的茅草路。眼前的樹木無規則的伸展開來,盡管枝杈上沒有一片葉子,卻仿佛散發著陣陣幽香。跳起來觸摸一下,整個樹體都在顫抖,抖下許多花絮,落在身上,又跌在雪地上,像少女一樣矜持、含羞。走過去之後,那股芳香似乎仍在追襲著、纏繞著你,揮手抓一把,無形的氣息似乎又躲遠了。
爬雪山是我童年嬉戲玩耍的一項保留節目。那時候爬雪山有時候帶上一把廉刀,有時候背上鳥籠子,當然也有專程去爬山的。因此,爬雪山是既熟悉又熟練的活動。踩在鬆軟的雪地上,心裏有一種無比的超越,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灑脫。一棵白樺的枝杈斜伸過來,正正的擋在眼前,枝杈上站立著許多瑞雪,盡管寒風扯著樹梢不斷的遊蕩,但站在樹體上的雪似乎很鍾情,對樹體有著專一的依戀。
立春的雪挾帶著濕潤的氣息。透過稀疏的樹叢,陰霾的天空雲朵重重,層層疊疊,就像一塊重重的石頭壓在心裏一樣,讓人透不過氣來。
山野並不陌生卻已疏遠,即使好多年沒有了爬雪山的經曆,而一旦涉足其中,那種感覺又如昨日。山野的樹都是大自然的樹種,楊樹、樺樹、柞樹、榛樹,其中也夾雜著為數不多的椴樹、柳樹等,對於山裏長大的我來說,分辨這為數不多的樹種是難不住我的。如果是青山綠水的夏季,遍布山野的百草我也能識得幾十味呢。有一年的秋季,我們幾個小孩子在山中玩耍,遇到一個中年男子背著蒿草吃力的前行,我們好奇的問他背回去是喂羊還是喂牛,他卻很有見識的告訴我們說,這是中藥材,學名叫益母草。我們幾個孩子聽了他的介紹竟然一齊哄笑他見識短,笑他誤把普通的蒿草當作了益母草。笑過之後,我們告訴他,他費時費力采到的不是益母草。之後又熱心的帶著他從山前跑到山後,把他送到了一片益母草集中生長的山溝處。我們不求感謝,也不要什麼報酬,隻是從內心裏不想讓他付出徒勞之舉以及誤把這蒿草當作藥材來入藥。那人一邊謝我們,一邊看著我們傻傻地笑。我們成全了一件好事,心裏有了許多滿足和快意,用髒兮兮的小手擦著臉上的汗水跑開了。
立春的雪也有了一絲暖意,這也許是它留戀樹枝的緣故。如果從山下仰望山的高處,還會看到許多樹木;如果站在山峰的高處俯看山下,則是一片潔白了。“茫茫野無碧,浩浩天地白”。行走在鬆軟的雪地上,腳下沒有寒冬的雪那樣堅利,不覺有了一種愛戀,有一種惜情。靜靜的瑞雪潔白、純真,蓄滿了愛的浪漫和溫情的絮語,從心裏不忍踩下去,不忍去玷汙她的軀體。此時突然有了一種想法,人們長途跋涉去遍遊那些人文的景色,為什麼不像喜愛大自然的綠色食品那樣,來這大山之中看大自然的美麗呢,特別是到大雪之後的山中來遊山、來賞雪呢?這裏有自然的美、有純樸的真跡,這裏的每一座山、每一棵樹、每一片雪花都是大自然的天造結合,沒有一絲修飾、沒有一處裝扮。此時我也看到了那個虛偽的我,虛偽中也在心儀那些名山大川,對這原始的、天造的大山卻是“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了。
此時的太陽已經驅散了濃重的雲朵,高高地掛在了藍天上。迎著太陽的光線前行,雪花變的美麗了,或紅、或黃、或藍、或紫,有時會像彩帶,有時會出現一個光環。這種美隻會出現在晴朗的春季,這種情形你也許沒遇到過,也許你遇到了卻沒往心裏去,沒用心去欣賞,反而埋怨那白白的雪發出亮亮的光線刺傷了自己的眼睛,而白白錯過了這難得的春雪奇光了。
心裏想著童年往事,卻在不知不覺之中爬到了山頂,感覺竟不是很累,山頂處是一塊光潔的凸地,還是記憶中的光嶺禿山頭的模樣。兒時無論是采蘑菇、采榛子、還是結伴到山上來玩,這裏是我們相聚的最佳境地。一是站的高看的遠,站在這個蜿蜒的山體最高之處,有一種一攬眾山小的感覺,遠處、近處的萬物盡收眼底;二是按照高處不勝寒的詩句,這裏的山風最大。因為我們常常是盛夏時節來玩山,因此也就比較喜愛尋找“夏日風來身自爽”之處了。在這裏,我曾經坐在地上篩選采來的蘑菇、采來的榛子,也曾經揀來幹柴燒烤從農民的地裏“采”來的苞米、土豆……。
山裏的雪潔白無暇,晶瑩剔透,絕無城市中遍地皆是的塵埃。在這裏走一遭,心靈會得到洗滌和淨化,踏雪賞雪,雪中看雪,會把你的童話故事改寫得更加美麗。深深的呼吸一口新鮮空氣,你會醉在這白茫茫的世界裏。我想不會太久,人們在厭倦了城市的生活後,就會走入大山,會到大山深處的大自然中來看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