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來散文 盛開的達子香

小時候學吹口琴，吹的最熟練的曲子除了一曲《東方紅》外，就數那首《北國之春》了。那時候吹奏著這首曲子，隻覺得旋律很好聽，卻很不理解歌中所唱的北國之春已來臨，為什麼城裏就不知季節已變換呢。
進了城才知道圍城裏的喧囂和無奈，也體驗了城裏的孤獨和寂寞。
當初在城外的山村時，春風送走積雪的時候，看著小草發芽，看著枯木逢春，看著大山又披新裝，就知道北國之春已來臨，就知道季節已變換。
圍城裏幾乎很難看到沙灘一樣的積雪，沒有待到雪化時那般泥濘的道路，看不到房前屋後或道路兩旁有小草發芽，也不去觀察那孤獨的枯樹是否吐綠。
亭亭白樺從寒冬蘇醒，山腳下的積雪尚未融盡時，盛開的達子香就已經紅遍了山崗。這時，我們便跑進山裏去采花了。雖說采花人人都會，但采花也有采花的說道。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采花不能采那些開的鮮豔，開的正逢時的花朵，這樣的花朵帶回家裏便不再豔麗，插進花瓶裏“精神”起來後，花朵也就過了花期，臨近凋謝了。年年花季去采花的我們這些山裏娃們，對這些常識都是無師自通的。當然，所謂“通”，也並非是天生就通，而是從實踐中得來的經驗。因此，我們在山上觀賞的是盛開的鮮豔的達子香，而采回來的卻是含苞待放的花枝。在每家每戶的窗台上，都擺著一束束插在瓶子裏的達子香，達子香也就會從春雪飄落的時候開到春雨蒙蒙的時節。
達子香花開，讓昏睡的大山脫去了冬裝，讓寂寞單調的初春有了春的氣息。
達子香花開，從一枝獨秀到萬山紅遍。
達子香花開，引來了春風，帶來了春雨，召來了滿山的綠意。
當初生活在大山的時候，對城市有一種無限的向往，猜想著城市的高樓、馬路和汽車是什麼樣子，總感覺城市對山裏人來說有一種高深莫測的神秘感。夢想著將來能到城裏的高樓上看一看，到城裏寬敞的馬路上走一走，坐在飛一樣的汽車裏體驗一下城裏人的感覺。
生在大山、長在大山，對大山便有了一種難舍的眷戀。這種感覺是在後來離開大山進了城裏才漸漸地體會到的。於是，走出大山幾年後的我便以種種借口走進大山、遊覽大山。春天的春遊，夏季的玩水，秋季的看山，冬天的賞雪，一次次的走進大山，一次次的融入大山，心裏也得到了一次次的慰藉和滿足。
後來，工作的壓力越來越大，家庭的瑣事越來越雜，盡管心裏還時常想著大山的一草一木，想著盛開的達子香，想著滿山的翠綠，無奈身不由已，無法再滿足那顆浪漫的心。
每時每刻，幹著工作想著家事，幹著家裏的事又想著工作。盡管此時已是達子香盛開的時節，但身居城市，真的不知季節已變換。走在大街上，偶遇幾名婦女抱著一束束含苞欲放的達子香花枝向行人兜售，這才知道年年有春日，春日已到眼前。於是，便買下了一束過去每年都去采擷的達子香，泡在花瓶裏，擺放在床頭，每天聞著花香入睡。睡不著覺的時候便坐起來擰亮床頭燈，望著床頭上的那束達子香花發呆，目光便會透過那盛開的、豔麗的達子香花朵，看到滿山盛開的達子香，看到在山野中采擷達子香的夥伴們的身影，看到童年老屋的窗台上泡在玻璃瓶裏的那束盛開的達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