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來散文：夢回荒原

夢境中時常回到童年牧羊的那片荒原和與荒原相連的那座山嶺，去尋找碧草的翠綠、野花的清香和沉封在生命中的記憶。相信這樣時常的夢回故裏一定與日間的思念有關。
無論靜坐沉思，還是觸景生情，隻要我想起荒原，想起山嶺，就像是在思念母親、思念故鄉。
也曾幾次回到生我養我的小山村，看著一處處原始般的院牆和低矮的茅草屋，心靈深處總會生出一絲淒涼之感，當視野從破落的山村推移到村外翠綠的山嶺上時，多少次夢走荒原的意境紛紛躍出記憶的閘門，那草地、那山嶺、那羊群和跟在牧羊人後麵的牧羊犬，如海市蜃樓般的在我眼前回放。
童年時候，把羊群趕到荒原或山坡上放牧，玩盡了山間草地能玩的遊戲，對荒原的小草、小花和流淌在荒原中的小溪水不再新奇而感覺寂寞無聊的時候，常常猜想著真正的草原有多大，夢想著將來有一天能把自己的羊群趕到大草原上去放牧，盡管那時候認為這個夢想似乎很遙遠，但心中卻感覺夢中的大草原距離這片荒原不會太遠，也許哪一天趕著我的羊群穿過荒原的盡頭，或跨過山嶺的連綿山脈，會一直走到夢中的草原呢。這種思想漫無邊際的馳騁在寬闊草原的奢望美麗了我童年的精神世界。
羊兒們在荒原上自由自在的吃草時，我們這些小牧羊人閑著無事，就在荒原上占地為王，圈出自己的一片大草原，再規劃和建造自己的房屋和牧場，也學著在一篇文章裏看到的那樣，用濕地裏黑黑的泥土捏製成小羊兒、捏成牧羊犬，再捏製一個拿著鞭子的牧羊人，當然這個牧羊人就是想象中的自己了。後來想，大草原一定很大，到大草原去放牧要有一匹牧馬，騎著牧馬馳騁在草原上，那可是最大的滿足了。如果真是那樣，自己該是多麼的快樂，又是多麼的威風啊。於是又為自己捏了一匹牧馬，讓自己騎在上麵，設想騎著牧馬奔馳在大草原上的景象。童年的快樂就來自於這樣自由自在的想象中，在心中精心構想著另一幅理想的牧羊圖。
然而，時值今日，我也無緣走向真正的大草原，隻是在電影、電視中看到過一望無際的草原和在草原上自由行走奔跑的羊群。看著草原上歡快奔騰的羊兒，又想起在我的鞭子驅趕下的那些貧窮和苦難的羊兒，它們奔跑掙紮了一生，也沒有跑出這片荒原的機會，它們眼中的世界就是這片日漸變小的荒原這麼大。同我的經曆一樣，最終也沒能走向真正的大草原；想起用黑黑的泥土捏製的那些等待著注入生命的小羊兒，經過了許多年的風雨吹打，如今他們還在嗎？是否還在那裏昂著頭等待著我，企盼著我帶領他們走向大草原呢？
我雖然沒有去過真正的大草原，但夢境中我卻在大草原上行走過。那是在看了一部有關大草原題材的電視劇之後，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和草原上幸福的牛羊便把我帶回了昔日的荒原，又引領我走進了向往中的夢幻草原。
我們乘坐的越野大吉普風馳電掣般的行駛在大草原鬆軟的地毯上，兩側排列不是很規則的蒙古包被飛快的汽車甩在了身後，眼前的草原上出現了上百隻甚至上千隻的羊兒，汽車便遠遠的停了下來。走在草原的草地上，呼吸著清爽的空氣，頓覺沁人肺腑。碧綠的草原，望不到邊際，綠草上晶瑩的水珠在陽光照射下折射著光芒，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開放在草叢中，綠葉襯托著美麗的花朵和掛著露珠的綠草渾然一體，蝶兒跳躍在花間，鳥兒飛翔在天空，羊兒奔跑在草原，一切都顯得很自由、很和諧、也很浪漫。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大草原，它竟然是這麼的寬闊、平坦、翠綠和清香。
夢境有時像真真正正的經曆一樣，讓我不知是夢幻還是現實。
這個夢中的草原我曾經走進了很多次，每一次夢走草原都有一種新的感覺，都會有一個新的意境。
我想自己可能與草原有著理不斷的情緣吧。如果追溯到幾百年、上千年前，也許我的祖先是大草原上的牧民呢。我們這些遠離了大草原的後裔們，如今在這大草原分離出來的荒原上，尋找著祖輩們的足跡和生命之魂，也許千百年之後，我們還會遷徙回到那魂牽夢繞的大草原呢。
在走進草原的願望難以實現的時候，我還是走了一次曾經熟悉而現在又很陌生了的荒原。
沿著草地上踩踏出來的一條依稀可辨的痕跡走下去，這個不太明顯的痕跡便是印象深處的那條荒原小路。視野搜索著荒原和荒原周圍的農田，荒原不再是記憶中的荒原，荒原被周圍的農田緊緊的包圍著，視野穿過農田向遠處延伸出去，卻望不到農田無邊無際的盡頭；目光慢慢的向著荒原拉轉回來，荒原變得越來越小，小的甚至不能稱其為原野了，也許明天、後天的荒原不再是荒原，隻能稱之為農田中或山腳下的一片荒草地了。然而，即使荒原瘦小了許多，但荒原上草木的清香味仍然濃烈的彌漫在荒原的上空，仿佛給我這個回訪荒原的人沁人肺腑的沐浴和洗禮。
夏日清晨的荒原上空氣格外清新，碧綠的草葉上結滿了露珠，天地之間演唱著歡快的鳥兒鳴，像是太陽和草原一同搖響著一串清脆的風鈴。
走回荒原，卻不是記憶中的荒原；夢走草原，卻比想象中的草原寬廣、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