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 衣 服
80、90後的青年一代,對於“染衣服”這個說法肯定是非常陌生的,而且現在的城市也沒有這個行業了。可我處的年代“染衣服”這一行生意還很紅火,我自己就是一個“染衣迷”。
1974年5月,我從縣城高中畢業回鄉“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我家住在川北的一個小山村,生產條件較差,收成也要看老天爺的“臉色”。生產隊主要分兩種勞動力:一是主要勞動力,他們都是青、壯年男子,身體特棒,體力好,一個勞動日可以掙滿分——10分;一是附帶勞動力,他們是婦女、老人、青少年等,我就劃在其中,一個勞動日可以掙6~8分。當時,一個滿分價值人民幣0.12元,生活的窘況便可想而知。吃飯都成問題,穿衣就更困難了,稍好一些的衣料如哢嘰、勞動布、的確良等都要布票,平時根本也買不起,隻有春節,一家人才每人製一件或一套。所以,我們那一帶絕大多數農民都穿土白布。但因為沒有錢買不起肥皂、洗衣粉,隻好將土白布染成黑色。當然,還有一個深層次的原因,那就是:在那個年代農村流行一種“怪病”—“願人窮,恨人富”,相當一部分的人都“以窮為榮”,好像越窮越革命。我在縣城讀高中,接觸了許多 “操哥操妹”,也因為自己是當地唯一的高中生,總想自己穿得好看、體麵一些,所以,經常將衣服改變顏色,顯示自己的衣服多。別人將土白布一次性染成黑色,我為了趕時髦,將衣服要染幾次:先染成軍裝色,再染成咖啡色、最後染成黑色。1975年夏天,在外地礦山工作的父親,特地給我帶回了一件花格子的確良襯衣。我滿懷喜悅穿著新衣服下田勞動,誰知,被前來檢查生產的大隊“革委會”主任發現了,他一臉不高興。主任在舊社會苦大仇深,他向來以“苦”和“窮”為榮。主任當即把我叫田邊,照例對我進行一番憶苦思甜教育後,又是那樣十分嚴厲地批評我:“你穿這麼洋氣做什麼?我看是你腦子的小資產階級思想在作怪,你丟掉了貧下中農的本色啊!”
當時,讀大學要由大隊革委會推薦,對於一心一意想跳出“農門”進“校門”的我來說,主任這一關可謂“一夫當關”啊!
“主任,我錯了,我保證今後不再穿這些好衣服”——我邊說邊將花格子的確良襯衣脫下,“我要和小資產階級思想決裂,永遠和貧下中農打成一片……”
翌日,天剛麻麻亮,我就提著那件花格子的確良襯衣,步行27裏山路,趕到縣城染衣店,準備將它染成黑色。可是,一連跑了三家染衣店,都因沒有染的確良襯衣的染料和技術而不接貨。最後,一家規模較大的染衣店老板,在我的再三請求下,勉強收下說“試一下”。
一周後,我到縣城去取衣服。店老板一邊遞給衣服,一邊說:“對不起,沒染好,給3角成本錢算了。”
我接過衣服一看,花格子襯衣黑一塊,白一塊,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如今,染衣店被一家家精品專買店所代替,人們追求美成為時尚,生活多姿多彩,有滋有味。改革的春風,蕩滌一切舊思想、陳觀念,“願人窮,恨人富”變成了“恨人窮,願人富”,大家共同奔向小康路。
(廣旺能源報社 杜華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