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 俗

小學畢業那年，我13歲，畢業 試卷上命題作文《人生的理想》，記得我洋洋灑灑地寫了千餘言——大致是想當一名如李太白一樣鬥酒詩百篇的大詩人。其時的我於詩是一竅不通的，隻是向往“文章千古事”、“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那一種大雅之境，以為那便是唯一一種遠離凡塵俗世的輝煌。等到念完了初中，這誌向不期然又有了變化，我居然迷上了物理學，牛頓、居裏、愛因斯坦······這些光照史冊的名字令我對這門現實主義的學問產生了非現實主義的幻想，異想天開地認為宇宙間存在一種新的物質等著我去發現，物質變化存在一種新的規律等著我去探索。

後來才知道物理學的研究很費神、很辛苦，而驚人發現的概率小之又小，慢說我天生四體不勤，就是在勤快一萬倍，這一點可憐的智商也遠遠不夠。詩歌倒是親自捉筆操刀實踐了，也整出些興致來，但終是“為賦新詞強說愁”時居多，鮮有“立象以盡意”的滿意之作——其時始知，所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這一“妙手”，得需多少年的參悟與磨練！

一旦邁入理想境界，便悟出所謂“高雅”亦起自於“俗”的定律，“這不是物理學的定律，是活生生的生活的定律”，即便“大音希聲”如《離騷》，它的意象，追本溯源也來自於我們生活的這一個凡塵俗世，而遺憾的是，對於這一個凡俗，我們的了解似乎僅止於皮毛，對於更深層次的內涵數千年來一直處於“書不盡”、“言不出”的尷尬境地。

隻是年近不惑之年我才對這一切略微明白一些，於是放下理想，專心營生於“凡塵俗世”，閑來再寫一些無字不“俗”的文章，就算是“附庸風雅”罷。

昨日檢查女兒的作業，發現夢想又由她繼承了去，隻不過10歲的她已經把時空拓展到了虛擬之外，將來如何“還俗”怕有一段艱難的路程，如果，萬一，真能“希望相隨”“直掛雲帆濟滄海”倒也好，我祈願她有這一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