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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 親

作者:佚名 2010-06-12 20:23 來源:不詳
難遇一假,沒有回家,徑直奔向了另一座小城。因為那裏有我惦念了3年零6個月的故友,以及我倆共同的父親母親。

聖誕夜,冷瑟的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喜慶。汽車載著綿綿思緒駛入不太喧嘩的城市,這座我失約了太久的城市。

跳上出租車,我脫口報出熟悉的地名,懷揣著為父母親精心挑選的保暖內衣,小外甥的聖誕禮物,手捧鮮花。馬上就要見到母親了,激動之餘,內心還有幾分惶恐和不安。

這幾年,腦海裏頻頻閃現好友離開那天的場景,悲痛欲絕、幾近虛脫的母親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兒地說:“我們一家人都很喜歡你,她也經常念叨你這個好朋友。”那時的我,隻是沉默,不知道是裝糊塗,還是因為這份親情太沉重,習慣來去自由、了無牽掛的我沒有勇氣去承擔。我甚至不敢去看她那熱切期盼繼而冰涼失望的眼神。我怎麼這麼狠心,母親痛失愛女的傷口血流如注,而我卻袖手旁觀……姐姐後來在電話裏告訴我,“她明白你心裏裝著自己的母親,再也容不下其它的人。”一席話讓我無地自容,我愧對母親,愧對好友。

出租車風馳電掣一般,在淚眼模糊中停下。車窗外,我一眼望見母親那單薄瘦小的身影佇立在路邊,分明已守候多時。愧疚之意溢於言表:“嬢嬢,對不起,讓您久等了。”母親接過我手中的包,連連說:“沒有,沒有。”臉上掛著笑容,眼裏卻泛著盈盈淚光。

路燈搖曳,樹影婆娑,灑下一地斑駁。

我把手臂輕輕地揣進母親的臂膀裏,那感覺亦如揣進自己母親的臂膀裏一般。

我湊近母親的耳朵,輕輕地問:“嬢嬢,這麼久沒來看望你們,有沒有怪我?”這是我發自肺腑的歉意。

母親噙著淚,蠕動著嘴唇,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沒有。”

我靠近母親的身體,攙著她,不再發問。雖然心在說,但願我的到來沒有撕裂母親的傷疤,但我分明看見那傷疤又在淌血了。

我們一路拉家常,輕輕的、淡淡的,絕口不提那個敏感的名字,雖然此時此刻她如此沉重地裝在我們心裏。

母親說,“我正準備到車站來尋你了。”車子晚點,母親已經在路邊等了我兩個小時,現在還空著肚子。我低下頭,滿是深深的歉意。

進了家門,首入眼簾的是滿滿一桌豐盛的菜。母親一邊熱情地招呼著,轉身進廚房拿碗筷,我跟進去麻利地當著幫手。

父親躺在床上。

母親說,他知道你要來,高興,先喝了兩口酒,獨自躺下了。

自從好友離開後,父親時不時犯病住醫院,身子骨大不如從前,他是怕見我的那一刻觸目傷懷。

小外甥欣喜地拿著他的畫指給我看。畫上,綠綠的聖誕樹、可愛的雪人 、低矮的房子勾勒出一個聖潔美麗的童心世界。如果好友能看到,怎能不被這份成長的快樂所感染。

晚餐後,陪母親聊天至深夜。她一直關切地詢問著班上同學過得怎麼樣,工作還好嗎?生活是否如意?言辭之間透露的關愛,讓我感到心暖暖的。我一邊回憶起我們在校時的頑皮往事,一邊告訴母親班上同學的近況。每每聽到同學們都過得稱心如意時,母親的話語中就明顯多了幾分寬慰和明朗。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備好香蠟紙燭,翻過一座小山,踏著鋪滿山路的荊棘和亂石,來到好友的墳前。往事如昨,那一刻湧入腦海的是98年我們進校時相識的情景。一頭齊耳短發,開朗而俏皮的她總是一開口就逗得寢室女生笑個不停。她就像一隻快樂的精靈,走到哪裏,就會把快樂的氣息傳染到哪裏。還記得我們在花園裏念書、樹蔭下嬉戲時的場麵;忘不了我們一起結伴登山,攜手溜冰;總回味在斜陽慵懶時,我們坐在鐵路邊浴清風、看日落、寫日記那般的愜意……一串串深深淺淺的足跡,一路灑下的歡歌笑語永遠珍藏在青春的回憶裏。

耳邊的風呼呼刮過不停,吹散了正在燃燒的紙錢。“她看到好朋友來了,高興,借風傳意。”母親在旁邊解釋著。

我低著頭,靜佇在墳前,想起蘇軾作的一首詩正符合那時的心情: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何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母親紅著眼眶,沒有多話說。有誰能知曉她這1000多個日日夜夜裏忍受著輾轉難眠、淚濕枕巾的折磨,誰能體諒她心中的血流不止的疼痛呢?

下山的路,我挽著母親,看到我們都沉默不語,她倒先挑起話題,談笑風生。臨別時,我再三囑咐母親保重身體,她紅著眼眶轉過身,透過車窗,我看到她不停地擦拭眼角。

我會再來的,因為有種親情讓我牽掛,而這種親情與血緣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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