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傷痛

我滿以為十五年甚至更長的一段塵封的往事，會埋葬在記憶的荒塚，封鎖在被回采後幾千米的采空區，再也不願提及。未曾想到小兒的一句話卻把我推進了記憶裏。一直隱藏在狹小空間裏的傷痕，清晰的暴露在兒子的眼前。
“爸爸！你的腳趾怎麼少了截？”看見拖鞋裏我那殘缺一截腳趾的右腳，兒子發出驚呼。
我縮了縮腳趾，想重新把它深埋在記憶深處，但兒子澄澈的眼眸卻把它照得一覽無疑。
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就這麼輕易地如螞蟻一樣魚貫地爬了出來，排成了行，排成了隊，排成了一根暗灰色的鐵鏈。愈來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像一塊肉，正光天化日下被人用竹簽穿著等待火烤，不能拒絕那樣的刺疼，一根竹簽穿透了我的心髒。就這麼輕輕地一問，就如此簡單地使傷心記憶一瞬間變得伸手可及，像是一個落滿塵埃的箱子，一隻手不經意掀開，隱藏的東西就一覽無疑的暴露在了大家的麵前。記憶的傷痕在今天重又被揭開了傷疤！看見自己當初那渾圓的腳趾尖被變成了方形，心裏的悔恨一陣陣的湧來。
“那是爸爸在工作時，思想開小差，被采空區竄出來的矸石砸掉的......”
那是十五年前端午節的前幾天，我當時在采煤四隊打炮二班上班，所采是50多度的急傾斜工作麵，那是個中班，當天我打炮的工作快結束的時候，思想開起了小差，心想明天我就可以回老家過節了，就可以快快快樂樂地與老同學老朋友們玩幾天了，興奮和得意漲滿了頭腦，想著回去後可以好好的和朋友打打牌了，心裏滿是快樂的念頭。竄矸！竄矸來了！等工友們大聲提醒竄矸來了時，懵懂的我怎麼也來不及了，我的右腳被竄矸打個正著。無情的矸石打中我的右腳後很快跌入急傾斜工作麵下出口的子風眼裏，疼痛與麻木很快傳遍了全身。躺在手術台上的我，悔恨的淚水奔湧而出，灰色的天空壓得我透不過氣來，我好後悔！
當醫生用手術鉗將我的趾骨夾斷時，我聽到了來自遠方的“喀嚓”脆裂聲，這殘忍的聲音無情的將我推進了殘疾的火坑。從此，我很少穿拖鞋，無能刮風下雨，烈日如火，我都一年四季穿皮鞋，仿佛那密封的狹小空間裏，才是我逃避殘疾的港灣。
從那以後，我上班時再沒有開小差了，因為那斷趾之痛讓我終身後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