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地蓉散文：期盼

作者係重慶能投集團邵新煤化公司

祖母已是快70歲的人了，雙頰刻滿歲月交錯的溝壑。老人家手拄拐杖倚在門框旁，雙眼一直望著屋前那條彎彎曲曲的石板路。
當年，爺爺就是順著這條石板路走出去，從此再也沒有回來。40年杳無音信，留給祖母隻是傷情的絕望。20年前，兒子也是順著這條石板路走出去，到一家煤礦采煤，還不到一年時間就被躲在擔架上抬回來，至今尚未痊愈，留給祖母許多憂傷。如今，老人家站在大門口，雙眼望穿，期盼孫子順著這條石板路平平安安地歸來。

前年，18歲的孫子高中畢業，差之毫厘與大學失之交臂。眼望著家徒四壁和久臥病榻的父親，不顧祖母的再三挽留，望望母親那淚水漣漣的雙眼，咬緊牙關頭也不回地順著這條石板路一口氣跑出去。一去就是兩年，連個口信也不給祖母捎回來。
孫兒是這個家唯一的指望，怎不讓祖母牽腸掛肚。老人家不圖什麼富貴，隻圖一家團團圓圓，即使是粗茶淡飯也心安理得。於是，祖母從早到晚，就望著屋前這條石板路，盼著孫兒早日平安歸來。

轉眼已是寒冬，雪花紛紛揚揚把條石板路遮蓋得嚴嚴實實，但依稀可見蜿蜒曲折的模樣。祖母的心思隨路的痕跡延伸，走進那陌生而遙遠的世界，仿佛看見孫兒冒著嚴冬在雪地裏幹活，滿是凍瘡的雙手，揚起钁頭是那樣的蒼白無力，每一個動作都讓老人家揪心的痛，淚花順著斑駁的雙頰滴落下來，祖母強撐著要把孫兒手中的钁頭拿過來，誰知雙手伸出去卻什麼也沒有摸著，隻有一聲長長的歎息。
還有兩個月就是祖母的70歲壽辰，孫兒從遠方捎信來說，一定要回家為祖母祝壽。於是，老人家的心頭又升起無限希冀，每天坐在家門口扳著指頭算計孫兒歸來的日期。盡管身心疲憊的祖母知道自己與世歲月已是不多，仍盼望時光加速運轉，也好早日見到期盼已久的孫子，即使早升天界也無怨無悔。人遲早都要走這條路。

春天來到了，大山裏蕩漾著春的氣息，而祖母的心仍被嚴寒包裹著。離生日隻有五天時間了，仍不見孫兒的蹤跡。按捺住心頭浮動的陣陣愁雲，祖母越發起得早，就倚在門檻上，雙眼一動也不動地望著這條她命中注定要守一輩子的石板小路。老人家就是不相信自己會捱不到孫兒歸來的那一天。多少次，祖母依稀看到孫兒順著石板路跑過來，撲進自己的懷抱，隻一聲甜甜的呼喚把自己的心喊得暖洋洋的。忽然，天空掠過一聲霹靂，把老人家從幻覺中震醒過來，揉一揉神色暗淡的雙眼，理一理被山風撥亂的滿頭白發，麵對眼前的空無一物，留下的隻是無盡的期盼。

70壽辰已經過去，仍不見孫兒的歸來，祖母的心頭籠罩著厚厚的憂鬱。老人家唯恐自己時日不多，強打起精神，勉強支撐著身子倚靠在家門口，就像在風雨中搖曳不止、忽明忽暗的燭光。老人家木訥的神情簡直就是一尊雕塑，嘴唇在緩緩地蠕動，像是在祈禱孫子平安無事，又仿佛是在深情地呼喊著：孫兒，你一定要回來，早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