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與心靈

眼睛與心靈

苗德雨

有一個故事發人深省：在一個漆黑的雨夜，有個路人在巷口迷失了方向，正躊躇地摸索著，忽然前麵出現了一團亮光，微微照亮了周圍的路，卻原來是位盲人在雨中打著一盞燈籠。路人非常感動，他向盲人致謝說：“您真是好心人，肯這樣為別人著想！”盲人沉思片刻，說：“其實，這也是為我自己。”“什麼？！”路人有些詫異，“您根本用不著燈啊！”盲人站在雨中，沉靜地說：“您大概也經常聽說，有人在夜裏被人、車誤撞，而我從來就沒有過。正是因為我打著燈啊！”路人恍然大悟，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即使在漆黑的夜晚，盲人本來也無需挑燈，但正是因為有了這一線燈光，在為別人引路的同時，卻也照亮了自己，避免了淬不及防的路人相撞，既惠人，也惠己，這是處世的大智慧。

其實，盲人手裏的燈隻是一個隱喻，它可以是我們對陌路人的一個小小幫助、對朋友們的一諾千金、對工作的敬業奉獻，對知識的不懈追求。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當我們把這些貫穿於行動中，融彙在生活裏，在不經意間，我們不也收獲了真誠的感謝、誠摯的友情、優秀的業績和淵博的知識嗎？所以我說，那個盲人雖然眼盲，但心中卻閃爍著善良、睿智的光芒。

比起那個盲人，有多少人眼裏閃著雪亮的光，但心中卻是灰的、暗的，甚至是盲的。比之於眼盲，更悲哀的，我覺得就是心盲。多年以前，曾有一位芳鄰，他終日西裝革履，相貌儼然，雙眼時時透射著精明的寒光。他是那麼的精於算計，在牌桌上他總是贏家，在人群裏他語占先鋒。市麵上流行什麼，他總是最先擁有。在單位，他憑著路子野，頻頻跳槽，哪裏場麵、哪裏有撈頭，他就會聞風而動，遂願方休。就是居家生活，他也是算計得精到，他住一樓，為了拓展生存空間，他將院牆加得高高的，然後再上麵加個頂，材料都是公家的，這樣他就憑空多出十個平米，隻是隔壁家裏從此就暗無天日了。他請小工幹活，明明已經殺完了價，臨了結賬，他再少給個十塊二十的，省下的就是賺來的嗎！最絕的是他在院牆上抹了個斜坡，這樣在下雨的時候，髒水就會流到鄰居院裏……

善於算計、投機、鑽營的本能，確實使他過得體麵風光、舒適自在。他擁有了清閑的工作、不菲的收入、以及豐富多彩的風頭、快感、實惠，但是，他卻沒有算計到，蠅營狗苟中，他失去的卻是做人的尊嚴和公道、上進的熱情和動力；泯滅的，是心中的平和與善良。比起那種種實惠，這些東西價值幾何，精明的他恐怕沒有算計明白。後來他舉家搬進城裏，尋求更大的算計空間去了。在他走後，從他劣跡斑斑的作風中，從正直人對他不屑的品評中，從偶遇他時，他不經意流露出的那種卑卑怯怯的眼神中，我分明看見了那種心盲者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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