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遊姑蘇別樣情

重遊姑蘇別樣情

古巷，小橋，牌坊，老井，笑著的阿婆，結滿青苔的院落，評彈、昆曲，聲聲入耳…… 在蘇州求學工作的五年間，能這樣不緊不慢的遊走在城坊間，好像早已久違了。

峭寒11月恰逢老同學辦婚事，經不起電話的威逼利誘，休了幾天假，匆匆踏上趕往蘇南富庶之地蘇州的火車。一夜無言，夢中盡現江南的煙雨縹緲，跳下火車，等待已久的朋友給了一個緊緊地擁抱，空氣中彌漫著飽滿的水氣一下就將我拉回到10年前首次來蘇的美好回憶當中。

幾天下來，在半醉半醒之間，一幫混含著酒精與煙草的未婚和已婚男性調侃著生活的艱辛與快樂，濃濃的情誼在嫋嫋升起的煙霧中得到加深鞏固。談到高興之處，關係至深的幾個同學相邀同去平江路。關於平江路，有這麼一段介紹摘錄在此：“蘇州，建城至今已有2500餘年，從北宋政和三年（1113）至元末（1367）的254年間，蘇州城一度稱為平江城。平江路，古名又做“十泉裏”，是當時蘇州東半城的主幹道，800年來，平江路依然在原址保留了它河路並行的格局、肌理和長度，小橋流水、粉牆黛瓦，房屋的體量、街道的寬度和河道，比例恰當，顯示出疏朗淡雅的風格，這裏是蘇州古城內至今保存得最為完整的一個曆史街區，近八百年來延續了唐宋以來的城坊格局”。

冬日逛平江路，陽光刺的眼睛要不時眯縫。幾人不明方向亦不看地圖，踩著黑灰的石板，順著路旁一江水，停停走走，細細的品味這江南水鄉孕育出來的俏佳人。“君到姑蘇見，人家皆枕河”，平江路周遭的大批老式民宅，遠望也難得不見高樓鋼筋，河道西麵民居多依河而建，上了年紀的老房子，白牆青瓦，木柵花窗多用棕紅或棕黑色，清淡分明。多數外牆已斑駁，卻如丹青淡剝。靠水的牆麵剝落處又攀生出許多的藤蘿蔓草，隨風搖曳，神采靈動。江南匠人的心思玲瓏，把園林美學發揮到了日常住宅，卻別有一番情趣。河道婉轉，房屋便靠與回廊、樓閣、小橋、花木之間彼此借景掩映，始終如畫。偶遇一枝桃樹斜斜地送到河麵上，大致取有淩波之意。河道窄處兩岸援手可握，寬處可容一船周轉自如，也不過隔水可呼。兩岸人家日常隔水招呼，在小橋上碰到必要閑話家常，無事時結伴去亭子裏打坐“孵太陽”，吳儂軟語，水鄉人情，果然都應了一個“糯”字。

上幾層階梯、穿一重門簷，大家魚貫湧進一四麵環廊的小院。無徑，院中有道四麵掛著垂簾的小榭，屋簷下幾盞大紅燈籠在風中不停打轉，搖曳的向不速之客招手。坐廊下，豎起耳朵細聽小榭中傳出的蘇州評彈，望望四角的天空，看看地上的石磚，庭院裏花木承仰有致，身旁的石榴盆栽，腳下綠色的石苔帶來別有意味的清幽質感。評彈聲調裏的吳儂軟語輕輕呢喃，正恰合了這精巧剔透的園林，啟承轉合間，細細傾訴著塵埃落定裏的那前世不解緣；麵前那一對老藝人，老婦尚留嫵媚，著金色旗袍，青絲已爬鬢角，細長手指輕撥琵琶；老者亦算倜儻，扣三弦，深灰色的長衫自有沉穩的風度，足有掌控全局的氣場。吳韻評彈，輕吹去戲園裏的一眾遲暮聽客的單調沉悶。所幸唱的是完滿的喜劇，發噱、發鬆、發笑之處甚多，雖說不甚了解糯糯的吳語，但聽了開篇就覺得說書人都是語言大師，嬉笑怒罵，處處都是幽默、都是人情與練達。評彈裏的故事大多發生在蘇州，土生土長，自成一派，講的都是蘇州的悠悠往事，有一股江南農村的泥土味道，潤澤而清新，吳語溫軟的說著古人的故事，用著那舊時的腔調。古代蘇州女子攀談，為表示客氣，開口第一句話，總是拖開了綿長的音調“請～～～哪～～～嘞～～～啊”，好似輪渡的汽笛。我心下裏暗想，若是說書的女藝人年紀輕，戲腔重，那汽笛拖長了縱也是控製不住，我們這幫年輕的聽眾便也會吃不消的吧。曲折起伏的故事情節、細膩深刻的人物心理描寫、通俗流暢的說白唱詞，都讓人暫時遠離漩渦的世故，隻戀著評彈裏濃濃的江南味道。評彈，那軟綿綿、甜絲絲的蘇州腔，如含著采芝齋的棕子糖、如食黃天源的棗泥餅，聽來讓人沉醉。這真是，我這邊早已三魂喪了七魄，你卻還在我耳邊輕輕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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