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鄉情
鄉 情
嶽母患糖尿病多年了,聽說雜糧蕎麵對這種病有很好的食療作用,但因產量較低,即是在鄉下農村,現在也很難找到。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我冒著冬天的寒風,騎上摩托車來到了距離縣城40多裏地的王莊鎮。這裏正在過會(關中人管趕集叫過會),鎮上人群熙攘,車水馬龍,農副產品豐富,唯不見要找的蕎麵。
在馬路的對麵有一家簡易的油坊,一對父子倆正在用菜籽壓油。老者有60多歲的年紀,個子很高,消瘦的臉上早已寫下了歲月的滄桑,然而透過單薄的棉衣,顯得身板很直,熟練和自然的壓油動作,又很是利落和精幹。看得出,他是農村幹活的一把好手。小夥子20來歲,正在忙著不停地打下手,長相酷似老父親。
“鄉黨,咱們這裏有沒有賣蕎麵的?”我走近老者試探地問了一句。
“蕎麵?唉,因為產量低,這些年都沒人種了。我今年種了3畝,也隻打了不到200斤,留著自己吃哩。”他一邊幹著自己手中的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並沒有正麵回答我。
“我想買一些,為老人治病用。”見有了一點眉目,我就道出了用途。
“大,今年屋裏就那麼一點蕎麵,剛磨好一點,自己家裏留著吃稀罕還不夠用呢,不賣。”小夥子接過話茬,在旁插了一嘴。
“甭喊叫!”父親訓斥了其兒子一句。
“為老人治病——”老者停下了他手中的活,“好吧,賣你一些。”
“多錢一斤?”聽見老人家願意賣,我顯得十分的高興,心想多錢一斤也無所謂。
“5塊錢吧,要多少?”
“給稱上20斤吧。”我試探地報了一個數。
“走,去我屋。”老人家很幹脆,二話都沒說。
“大,壓完油再去,正忙著哩。”兒子又在插嘴,看樣子還是不願意。
“你沒看見人家客人忙著哩,你先一個人壓。”老者拍打著身上的灰塵,邊向外走邊向兒子喊道。
陪著老者在鄉間路上南行了約3華裏,來到一處寬闊的院落。院內有兩孔窯洞,洞門口掛著繡有圖案的厚實大門簾。
“這是我屋,來,進窯裏暖和。”老者一邊熱情的招呼我進了窯洞,一邊從隔著單布簾的裏間提出了用蛇皮袋子裝著的半袋子蕎麵:“我剛從鎮上加工廠送回來的,差不多就20斤。”
“稱一下吧。”我用手試了一下,袋子裏的蕎麵還微微有點溫熱。
“不了,給老人治病用的,看著給點錢都行。”
“還是稱一下吧。”在我的堅持下,老人家提起了一杆舊秤,秤杆翹起老高的,“21斤。”
我急忙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外加一張五元的零錢遞了上去,老人家隻拿了那一百元順手放在身後的櫃麵上,將五元錢又推會到我的手上,“不要了,快給老人治病吧。”
“那就謝謝了!”我一邊道謝,一邊提起蕎麵就準備離開。“你等一下——”老人家似乎不大放心什麼事,“對了,以後再需要的話,隨時聯係我。”他拿起紙筆,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和姓名,“你先別走,我出去問一下,蕎麵怎樣做好吃。”
看著老人家那種沒有任何掩飾的熱情,我不得不留了下來。家裏沒有其他人,我也多少有點不便,就走出窯洞裏,待到了外麵的院落裏。雖穿著羽絨服,仍然很難抵禦北方深冬的寒冷。
“快到窯裏去,裏麵暖和,你待到外頭我都傷愔了!”老者令自己返回窯洞,在說著鄉下的土話。
無奈,我返回了窯洞。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偌大的一間窯洞裏散亂地擺放著一些不合時宜的過期家具,窗口處有張大炕,略薄的褥子上麵鋪著農家所織的粗布炕單。牆上鏡框有點顯眼,鏡框的外麵別著一張彩照,是一張合影,上麵寫著“部隊轉業40年與戰友重聚”的字樣,看著這張照片,知道他過去是一名軍人。
“我出去問過了,蕎麵有3種做法……”一根煙功夫,他抱著上麵印有“如意”“福壽”字樣的幾個紅富士蘋果急匆匆地走進窯洞,介紹著蕎麵的做法,“這幾個蘋果,是自己家裏樹上結的,回去送給老人,祝老人家早日康複!”說著便硬將蘋果塞到了我手中。
“我得過去壓油了!”他發動起了自己的摩托車。
我隻有匆忙道謝了。帶著蕎麵和蘋果驅車返回在鄉間的道上,曠野雖寒冷,但心裏卻充盈著陣陣暖意。一路上,我在想,我在想中國善良的農民和優秀的軍人,在想著他們質樸自然、不加矯飾的美好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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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 夏 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