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訪友

入夜，返鄉的途中敲開兒時好姐妹琳的家門已不管不顧是唐突還是打擾。電話那頭的她早就“蠻橫”地發出通牒：“必須要來住一宿！”

自從中學畢業以後，我和琳有好多年沒在一起聊知心話了。一進門，滿屋子的奶香童語打破了以往單調的二人世界，我這個“不速之客”的出現，更使夫妻二人手忙腳亂，又是端茶，又是熱飯。

收拾完畢，琳的老公抱著小家夥去了房間，我和琳像掛在夜空裏的星星擺在客房的床上，興奮地聊天、拉家常，回味我們在一起度過的童年時光。還記得那些鬱鬱蔥蔥的田壟地頭，我們兩個背著草背蔞的野丫頭，揮著鐮刀滿山坡地瘋跑，天地間隻聽得那一路清脆的笑聲。放寒暑假的歲月，割豬草、挑水、洗衣服、做飯，我們每天結伴來往的那一條街，總會伴著街坊鄰居齊唰唰的目光，在他們看來，我們樂此不彼地為大人分擔著這些家務，如此蠻勁兒十足，連有些男孩子都比不上。琳是同學們公認的“鎮花兒”，長得頗具幾分明星味兒，美麗中透著一股野性，堅強而又倔強，從不服輸，但又不失善良的底色。喜好打抱不平，絕不做傷害朋友的事，也不忍對傷害自己的人口出惡言、橫加指責，珍視別人的感受抑如自己的，這一點，我們倒是雷同，也因此成了心心相惜的好姐妹。

光陰荏苒，不過十來年的光景，我們共同生活過的那個小鎮，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從她娓娓道來的那些人和事的變遷，無數次讓我靜默。婚姻的離散、惡疾的侵襲、生命的意外讓我驚愕：怎麼會這樣？他們以前不都鮮活地出現在我們生命裏，那麼陽光地陪伴我們成長嗎？而今卻變成了我們生命中的影像，永遠定格在那時的歲月裏。

歲月薄情，總是逼迫著我們去接受生命無常的現實。

從鎮上發生的新鮮事兒到班上同學的去向，我們細數著這些年的光陰為我們悄然帶走和帶來的。夜空依然安詳，輪回的是不同命運的悉數登場。在感歎無常的同時，彼此都慶幸著老天的厚愛，我們擁有的依然是那麼豐足。

琳說，“每次見到中學同學都覺得像見到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樣。”“你知道嗎？”琳接著說，“以前那個坐你後排，老愛揪你小辮子，惹你哭鼻子的小男生上次見了我還在打聽你的近況呢。”“是嗎?我怎麼都想不起來了。”琳蹙著眉，“你怎麼可以忘記？為這事兒，我還顧不上維護自己的淑女形象，掄起課椅和他打過幾架呢。”想起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童年趣事，我們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

“還有教我們語文的徐老師，你還記得嗎？”“當然記得，他對我最凶了。”琳掐了我一下，“可全班同學都認為，他最偏袒你這位語文課代表了。”我沉默著，也許這是徐老師器重學生的一種表達方式吧。很多對我們嚴苛的細節，早被少不更事的我忽略，隻是他在班會上對我們說過的一句話卻自此成了我的人生坐標，這麼多年一直指引著我前行：堅持正確的人生方向，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實實做事。

一路走來，驀然回首，那些純真的情誼，如珍珠般嵌在我們記憶深處，閃爍著溫暖的光芒。我們都有同感，在這個浮華的年代，觥籌交錯間的熙攘人群中又有多少謂之朋友所不能企及。即便有些人曾經共處一室，也不過形同陌路，在脆弱的生命麵前，我們有太多的希望和美好忙著去播種與實現，哪會在意那些與我們平行不相交的人的虛詞妄言。

琳說，工作這些年，獨自去麵對冷暖人情，涼薄人性，變化世事，覺得自己滄桑了許多，也成長的許多，但我依然堅信人性溫情的一麵，踐行做一個心存溫情的人。我隻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沒有說話，因為我心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