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親恩（畢明紅）

念親恩

金威熱電公司 畢明紅

引子

“長夜空虛使我懷舊事，明月朗相對念母親。父母親愛心柔善像碧月，懷念怎不悲莫禁。長夜空虛枕冷夜半泣，遙路遠碧海示我心。父母親愛心柔善像碧月，常在心裏問何日報？親恩應該報、應該識取孝道，唯獨我離別無法慰親旁，輕彈曲韻夢中送。長夜空虛枕冷夜半泣，遙路遠碧海示我心。父母親愛心柔善像碧月，常在心裏問何日報？”

這是歌手陳百強1993年的粵語專輯《念親恩》 中的歌詞。

聽到念親恩時是在1999年，那時我晚上下班回宿舍，到單位練歌房聽歌解悶，第一次聽同事唱就深記於心，從此念念不忘。那時是我最傷感寂寞的時候，剛畢業參加工作，每日8小時茫茫碌碌，一個月700塊錢，正是不知道參加工作意義的時候，隻是18歲年輕人剛遠離媽媽解了溫飽之急剛踏入社會的時候的茫然失落。對於一輩子剛剛開始又仿佛注定結果的失望。父母教育的雄心壯誌、自己求學樹立的理想都灰飛煙滅。現實就是工作8小時按時間領工資，有了食堂和宿舍，有了買零食和衣服的零用錢其他的攢下寄回家。如果堅持下來就是一輩子的工作，一輩子的生計。由於念親恩這首歌，從此我便徘徊在單位練歌房，孤單寂寞時躲在角落的桌椅裏為青春落淚，哭的一塌糊塗也無所謂，反正光線昏暗，大家互不認識，沒有關係，再說，聽到念親恩不感動流淚的倒是不正常了。父母養育恩，血濃於水，恩重如山。

1997年，我15歲，正是少女涉世未深的時候，剛從無憂無慮到朦朧開竅的時候，卻是我生命裏最傷心的時候。記得，96年夏天，爸爸到我讀初中的寄宿學校給我送糧票，到宿舍看望我後，匆忙趕回家。我從後麵看著爸爸的背影，軍綠色的中山裝，瘦瘦修長的個子。自那之後，爸爸就再也沒有到學校來過了。到秋天爸爸查出是癌症後期，隻有六個月的壽命了。爸爸的身體從此每況愈下，到冬天就瘦的皮包骨頭了。有一次，媽媽出去了，我在家裏，爸爸說幫我翻個身，我匆匆的跑過去，抱著爸爸的身子，我80斤，抱不動，自己還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自己力氣不小，可也抱不動。現在想想爸爸的身體已經耗幹了。可是我也沒有跟死聯係到一塊。在我當時看來，死亡還是遙不可及的事情，我還小，父母自然都年輕。那時爸爸50多了，現在算算爸爸大概40歲才有了小女兒我，已經不年輕了。怪不得姐姐每次星期天下午回學校上課遲遲不肯走，想來她們已經知道爸爸快死了，所以難過不舍得。

過了年到4月份，有一次晚自習時，鄰居家大哥來接我回家，我正納悶，大哥說，叔叔捎話叫他在外幹活回家時把我接回家。晚上，大哥的自行車騎得飛快，隻聽見路邊的楊樹林嘩嘩的飛過，我心裏還在嘀咕，到家就知道了，六裏路的路程十分鍾就到家了。一進屋，姑姑跟我說，爸爸快不行了，叫我去看看爸爸，跟爸爸說說話，眼淚不要留到爸爸身上。我當時熱淚就湧上來了，電視機裏的場景發生在現實生活中了，到了生離死別的時候，原來是這個樣子。我叫爸爸，爸爸睜開眼，喳喳嘴卻沒有聲音，又閉上眼。叔伯們已經在辦棺木的事了。到了夜裏12點，爸爸就去世了，我還不相信，總覺得爸爸的胸口還在起伏。大人們已經在張羅後事了。死亡就是這麼回事。人一輩子就剩最後的三天時間了。死亡就是這麼短短的一兩個鍾頭的事，從此就灰飛煙滅，再也尋不著了。

時隔15年，我現在連爸爸的樣子也記得模糊了。身邊也沒有任何紀念的東西。有的隻一份愧疚、一份傷懷、一份痛楚。可惜爸爸沒有看到現在我們的美好生活，衣食無憂，豐衣足食，兒女繞膝，爸爸若活著也該是享福的時候了，偏偏他把從解放開始49年到97年間生活的苦都嚐了個遍，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沒有看見兒女長大成人。爸爸的遺憾又何其多呀！

爸爸在世時同媽媽說，“倘若不是這個病，是其他的病，即使躺到床上，隻要腦子清醒管用，還可以幫媽媽張羅張羅家裏生計，撐著這個家，隻可惜沒有機會。”他還對對媽媽說，“這輩子跟媽媽吵吵鬧鬧一輩子，隻是因為心裏煩惱故意拿媽媽出氣，請媽媽多原諒。兒女們的書一定還要讀下去，他跟姑姑、叔叔都商量好了，隻要我們能讀出來，就一定供我們上大學。將來有個好前程。”這是爸爸留給我的最後的回憶。

“子欲養而親不在”, 直到我老死，我都會每每想起每每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