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礦題材小小說老馬的幸福
老馬的幸福
李玉華（黑龍江雙鴨山礦工報社）
初冬，天空飄著一層雪花，礦山的早晨格外清新。
段隊會議室裏，段長老馬正在給工人們開班前會，他的手機響了，接聽，對麵傳來女方的急促聲：“老馬，我和孩子們馬上到站了，你可得接我們呀！”
老馬關掉手機，把小王叫到身邊，耳語一陣兒，小王“嗯、嗯”地答應著，疾步走出了段室。
原來，老馬的老婆和孩子從老家回來了，由於老馬要急著入井，隻好派剛下夜班的小王去接站。
小王和老馬媳婦見過一次麵，但印象不是太深了。老馬在耳語中說，隻要看見，高個子，有點胖，後背背個大包兒，兩手一邊領一個女孩的，肯定就是他“家裏”的。
小王在礦區匆忙找了個三輪車朝車站奔去。
遠遠的，他就對上了號，背一個大包，領兩個女孩，一個體態微胖的婦女正在四處張望。
“嫂子，我是小王，我馬哥讓我來接你們。”小王趕緊上前打招呼。
“你馬哥呢，他不是在井口嗎，咋沒來呢！”馬嫂問。
“今天井下質量達標檢查，他要下井，來不了。”小王邊說，邊把馬嫂後背的包兒解下來，往三輪車裏放。
車廂狹窄，人又多，小王費了一陣兒才安排妥當。三輪車駛向老馬家。
馬嫂懷裏抱著包兒，坐在中間，兩個姑娘一邊一個，緊緊挨著他坐著。
馬嫂一聲不吭，車廂裏氣氛一時很沉悶。
小王看見馬嫂心情好像不好，心裏明白是怎麼回事，於是，找話和嫂子嘮嗑兒。
話題打開，馬嫂滔滔不絕，但句句沒有離開她的老馬。
“你馬哥這個人啊，是典型的山東老倔，他認準的事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在老家農村的時候，他追求俺，我並不太同意，可他成天粘著俺，我才成了他的人，全村的人都知道。”
“他說東北有的是黃金，非得想當礦工，於是，我們娘們便跟他來淘金。”
“當礦工可真辛苦啊，你看他一天天造的，胡子也不刮，像個老頭兒，他工作又危險，我總是跟他提心吊膽的。”
“不過，他幹礦工還挺有癮的，一天到晚嘴裏就是安全呀、進尺呀、產量呀，可有勁頭啦！”這一道兒，馬嫂嘴沒閑著。
說話間，車到了老馬家。小王幫著把包拎到屋裏。
這是在礦區租用的一家平房，大約40平方米。一鋪長炕，大人小孩，四口，小王順口說道：“沒想到馬段長一家住的這麼挺擠吧呀。”
“這還是剛來時租的房子，你馬哥來煤礦這幾年掙了一些錢，本來想租個大點的，可沒時間呀，我加入了礦裏家屬協管員隊伍，忙著演出、搞活動，一點空閑都沒有，你馬哥更忙，所以房子就一直沒能租成。”馬嫂邊拾掇東西邊和小王嘮著嗑兒。
“嫂子，我幫你把爐子點著，屋裏去去潮吧！”小王說。
“不了，隻要到家就好說了，你回家休息吧，你們三班倒挺辛苦的，謝謝你了。”馬嫂說。
“嫂子，多理解理解我們的馬段長，你回老家這陣子，他吃住都在段裏，可辛苦了！”小王告別馬嫂的時候，替老馬打著圓場。因為，他不想因為段長沒有接站，會有什麼不愉快。
小王回家吃了點飯，睡了一覺，便到了下午四點班的時候。
入井到了掌子麵，他發現老馬還在那裏指揮著清理浮貨。
“馬段長，你快點回家吧，你沒去接站，我看嫂子有點不是心思了。”小王趕緊彙報。
“現在安全生產事大，陪你們這班幹一會兒我再升井，甭管她，我在家是老虎。”老馬嗓門挺大。
“拉倒吧，誰不知你養了一隻母老虎，你一回家就成小綿羊啊！”工友們聽了開始揭露老馬。
“快點幹活，注意安全，母老虎怎麼了，好男人都怕老婆，你們妒忌了。”老馬對弟兄們假裝發飆，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來。
掌子麵一片歡快的笑聲。
老馬升井的時候已是傍晚。他洗了個熱水澡，拿起剃須刀“滋啦、滋啦”地刮起了胡子，兩個月沒見老婆了，最起碼讓她看看這新麵貌，老馬邊刮邊想，對著鏡子練習著見老婆的微笑表情。
刮著刮著。老馬感覺背後有人，這一回頭，他嚇得“媽呀”一聲，原來老婆不知何時悄悄站到了他身後。
“你還挺美呀，家也不回，是不是忘了我們？”老婆對老馬瞪眼珠子。
“不是，不是，老婆，接不上你們，我心裏可著急了，井口忙啊，我現在連飯都沒吃呢，這就回家，家裏還有孩子們呢，你上這來了，他們咋辦呢！”老馬穿上外衣拉著老婆趕緊往外趕。
“我也不是和你打架，你怕什麼呀！”見狀，老婆邊走邊嘟囔著。
夫妻二人步履如飛，一會兒就到了家。
“娃兒們，爸爸回來了。”老馬一進屋就喊，兩個女兒撲過來，老馬急不可耐地摟住兩個女兒，親完這個又親那個。老婆見老馬親個沒完，就到廚房給他做飯，下碗麵條，打兩個荷包蛋，晚餐很快做完。
“我們都吃過了，你自己吃吧。”老婆把裝麵條的大碗放在炕沿上，老馬在井下隻是對付一口麵包，也確實有些餓。他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來。
“爸爸還有雞蛋吃。”兩個女兒看見了爸爸碗裏的雞蛋，開始高喊。
老馬把雞蛋夾起來，讓兩個女兒吃。老婆走過來，對孩子們說：“你爸爸一天沒吃飯了，幹活又累，把雞蛋給你爸爸吃吧。”
“不、不，你也吃，這叫有福同享。”老馬把另一個荷包蛋夾給妻子，非得讓妻子咬一口。
“家裏爹媽怎麼樣了。”老馬邊吃邊關心地問。
“你還知道問爹媽呀，他們可想你了，你出來三年了，一次還沒回去。”
聽老婆這麼一說，老馬心裏有點難受，他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在煤礦不混出個樣，他覺得沒臉回去見父老鄉親。
“今年年底，段隊要是創安全和生產最好水平我就回去。”老馬堅定地說。
“這回趟家，都要和安全生產掛鉤呀！”老婆回應。
“當然嘍，還得和老婆掛鉤呢，你要是和我生氣，就是危害生產安全的行為。”老馬半開著玩笑。
“安全是福、安全是天…..”老馬手機來電是一首自編的打油詩。
“馬段長，最近你們段隊班組生活搞得不錯，安全和生產也很出色，今天的掌子麵質量達標也是“優”，礦裏想把你們的經驗推薦給龍煤，礦裏讓你去一趟，準備一下推薦材料。”井口調度室電話。
“好，馬上到。”老馬喝了一口剩下的麵條湯，抿了一下嘴，準備出去。
“慢點兒，把鞋墊換換，這麼長時間沒換了，你那汗腳肯定很濕了。”老婆拿出新鞋墊，兩隻都繡著“一生平安”，很醒目。
“這是我和母親在老家一同給你做的，做了二十多雙呢，回頭給你們段裏的那幫哥們一人發一雙，算作我們的禮物吧！”
說話功夫，新鞋墊墊進鞋磕兒裏。穿上鞋，老馬很溫暖，從腳心到胸膛。
“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喜事兒，礦裏進行棚戶區改造，快蓋新樓了，來年咱們就能住上大房子了。”老馬邊邁門檻邊說。
“真的啊，不是逗我開心吧！”老婆臉上頓時樂開花。
“騙你幹啥，礦裏說了，這幾年，我工作出色，貢獻大，給我一些補助算作一種獎勵！”老馬挺直腰板，神情驕傲，說話氣粗。
老馬越說，他老婆越樂，那感覺就像中了大獎。
看見老婆如此開心，女兒又不在視線之內，老馬趁機擁抱了一下老婆，在媳婦的胖臉上親了一口。
“快點回來，注意安全。”老婆一臉紅雲，她喜悅地笑著，叮囑著，站在門外目送老馬遠去的背影。少有的柔情。
靜謐的夜晚。遠處的矸石山燈光閃亮，給清冷的礦區增添了暖色。老馬邊走邊美滋滋地想：老婆孩子熱炕頭，今晚，我要好好摟摟家裏的這隻“母老虎”和這群“虎崽子們”；還有，今年過年要坐著飛機帶著老婆孩子回老家看望父母；還有……
老馬越想越開心，他感到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幸福在哪裏，朋友啊告訴你…..”走在路上，老馬禁不住快樂地哼唱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