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 散文:山山水水總關情(四題)
綠野仙蹤
這是一片綠色的海。沒有市井聲,沒有喧鬧聲,遠離了滾滾紅塵裏的燈紅酒綠,目光所及之處,除了綠色,還是綠色。靜下心來,可聽到風聲、雨聲、風吹到樹葉上的沙沙聲,就像是它在對你歌唱。“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飄渺間”,伊春五營國家森林公園就如同那海上的仙山,循著那一棵棵百年紅鬆的足跡,傾聽著它們的心聲,傾聽大自然的語言,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
這是一片綠色的海,在這裏,樹木是聖物,又像是隱士,誰能同它們交談,誰能傾聽它們的語言,誰就能獲悉真理。它對人們的言傳身教便是頂天立地,默默無言地站在那裏。它的根深藏在土裏,它的身體粗壯有力,那向上伸展的枝葉櫛風沐雨。走近它,擁抱它,坐在它身下聽它說話,幾百年的風霜雨雪對它來講隻是一個童話,這個故事風聽過,雲聽過,路過的鳥兒聽過,你想聽嗎?那就放慢你風塵仆仆的腳步,抖落疲憊的身心,靜靜地坐下來聽吧。
這是一片綠色的海。雨中漫步在鬆鄉橋上,就像是一葉小舟蕩在這綠色的海上。深邃、遼遠、廣闊,好一片綠色的海,生命的海,美麗的海,多情的海,一棵樹如同一個浪花,無數的浪花湧來,摸著它濕濕的樹幹,感受著它的呼吸,心裏充滿了感恩和欣喜。這大自然的饋贈如此豐厚,這大自然的洗禮如此徹底,此時的我,也好想做一棵樹,一朵綠色的浪花,盡情地嬉戲!
這是一片綠色的海。觀濤塔上,這片海的美麗盡收眼底。四十多米高的塔上,被風吹亂了頭發,我情不自禁地把手高高揚起。我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高,飛在這片綠色的海上,飛過每一朵綠色的浪花,讓生命的力量在藍天綻放,讓白雲和我一起歌唱!
這是一片綠色的海。綠野仙蹤裏,我在把仙子尋覓。我問那一棵棵紅鬆,它們無言;我問那一株株冷杉,它們也無語。隻有在那樹間調皮地跳來蹦去的小鬆鼠,像是在透露著謎底。這真是一片迷人的海,神秘的海,那雨中的雲靄就是它的麵紗,好像在說,不妨就留些謎底在心裏,這才讓人難以忘記。
怎能忘記,那一片綠色的海,我把它藏在心裏,夢裏……
北大荒也有海
走近興凱湖,連見識過大海的我也不由為這水天一色、煙波浩淼的景色所震撼,“遊遍天下水,還看湄沱湖”,盛唐之時,它被稱為湄沱湖,金代時稱北琴海,清代時改為興凱湖。滄海桑田,物換星移,這片天和水相依,任由名字被人改來換去,不老的是它俏麗的容顏。
夏日的興凱湖邊,遊人如織。淺灘上人們支起了帳篷,打起陽傘,在此安營紮寨,然後一頭紮進湖水裏,感受那份清涼。天空中不時有水鳥掠過,它們自由自在的飛翔,讓浸在湖水裏的人們也對天空充滿了向往。碧水藍天,白雲飛鳥,這一切好似從畫中來,可是任再神奇的畫筆,也繪不出這份靈動曼妙。“此時無聲勝有聲,此時無情勝有情”,隻有與興凱湖相親相近,才會領略到北方山水的妙處。
山山水水總關情,生活在北方,便更加迷戀這裏的山水。相傳很久以前,這裏並不太平,後來龍王九子坐鎮在此,被封為“興凱龍王”,這才風平浪靜。古老的故事在流傳,興凱湖的過去和現在都令人回味。作為亞洲東部最大的淡水湖之一,它原為中國內湖,一八六〇年中俄《北京條約》簽定後,變成了中俄界湖,其中北部屬中國,南部屬於俄羅斯。看著這天水一色,心裏卻無法平靜,興凱湖的水碧波蕩漾,水波流轉處,該有怎樣的百轉千回呢?
夜色如水,興凱湖的夜晚有種說不出的美。荷花池裏,無數荷花在靜靜綻放,林蔭路上,青蛙跳來跳去地歌唱。興致勃勃的人們點起了篝火,燃起了禮花,亭台樓榭流光轉換,此情此景,讓人分不出天上人間。
原來,北大荒也有海,就在密山市內,興凱湖邊。
在水一方
到周莊去好像就為了尋一個夢,中國那麼大,美景那麼多,可這一次遠行,我隻想去周莊。
從北方的山看到南方的水,走了那麼遠的路,當我站在周莊的雙橋上,看著那水溫柔地從身畔流過,風語河岸柳,我忽然明白為什麼三毛一踏上周莊便哭了。“不要問我從哪裏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麼流浪,流浪遠方,流浪……”一生都在流浪的三毛,從撒哈拉沙漠走出來的三毛,被這平靜古老的周莊打動,周莊的靜,周莊的清,周莊的美安撫了她的心靈,洗去了她一身的疲憊。周莊究竟安撫了多少遊子的心,誰也說不清。當年,陳逸飛的一幅《故鄉的回憶》,使周莊聞名天下,畫中的雙橋,清遠飄逸,它像是一把鑰匙,輕輕開啟了人們沉睡的心靈。三毛走了,陳逸飛也永遠地離去,隻有這周莊,這雙橋清新依舊,筆墨飄香的周莊,這夢裏的水鄉,是多少人夢中的家園,永遠的故鄉?
看著船娘穿著印染的布裙,搖著小舟經過,不禁讓人想起“搖啊搖,搖到外婆橋”的童謠。仿佛時光倒流,推開一扇古老的門,或是在古戲台前聽一段戲,“曲近人情愈曲愈妙”,這裏曾有多少悲歡離合上演,小橋流水人家,幾多才子佳人神話,都付與風中了。
一座座古橋,一個個古老的故事,用心傾聽周莊的往事,功名利祿富貴榮華如過眼雲煙,倒是“轎從前門進,船從家中過”成為周莊人不變的生活。拂去歲月的塵埃,滾滾紅塵中那曾經顯赫一時的名字不過成了招牌菜,曾經的江南巨富沈萬三的大名在周莊的古巷中隨處可見,那是包裝精美的“沈萬三蹄膀”,當年富可敵國的人物以如此麵目示人,讓人不覺啼笑皆非。
撐著花傘,穿著長裙在周莊的古巷中走過,走了那麼遠,走了那麼久,周莊想告訴我的是那麼多。曾有人稱它是“中國第一水鄉”,也有人說它是“絕版的周莊”,我隻願詩情畫意的周莊,永遠在水一方。
種下一棵思念的樹
當思念在心裏生根,竟也會長成一棵歲月之樹。輕撫用心靈澆綠的葉片,我看到了父親的笑臉。
記憶中的父親,永遠定格在一九九六年的夏天。那時,我在礦上的小學當音樂老師兼大隊輔導員,父親在房產科工作,下班還會到學校接和學生練腰鼓的我。讓我當老師是他的心願,他說,和孩子們在一起,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多好。周末,礦上的俱樂部放電影,他也會早早張羅晚飯,帶我和弟弟去。天熱了,他和朋友到附近的小河邊摸魚,回來為我們做魚醬。我以為日子會永遠這麼過下去,永遠在他的關心和嗬護下生活。直到有一天,他半夜腦出血,被送進了醫院,在醫院裏躺了七天,他就永遠地離開了我。那年,他四十五歲。我真的不知道他會這麼早離開我,一直被愛包圍著的我,還不懂得怎樣付出,怎樣去愛。永失父愛,我才明白,曾經擁有的是一份多麼寶貴的愛。
一年又一年,離開父親的日子裏,我用筆傾訴所有的思念,還有成長的傷與痛,歡樂和幸福。從不懂人情世故到學著堅強勇敢樂觀,藏在心裏的思念讓我不再感到無助孤單。在父親的幾本相冊裏,有他不同時期的照片。我最喜歡他在大連和北戴河照的那幾張,照片裏的父親是那麼年輕開心,神采奕奕的他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一九九九年的夏天,我在大連逗留了幾日,那幾天,我就循著記憶到了父親留影的海邊,海風吹拂我的長發,海天一色裏我好像聽到父親在說,不怕。
從一名教師到記者編輯,日子就在指尖流過,忙碌而充盈的四季,來不及想也來不及說,可烙在心底的是那麼多。一夜,夢到和父親閑談,說著說著想到了報紙版麵好像還沒來得及做,父親為我著急,先是打電話,單位沒人接,他索性說出來打車,我們就急急地趕。看父親著急的樣子,我說不出的愧疚,別提有多後悔了,忽然之間醒來,尋思半天才明白是一場夢,心裏就有些疼,淚就流了下來。或許,父親也是看我太忙了,才走到我的夢裏來與我相見。夢中的父親,還在為女兒操心受累……
種下一棵思念的樹,春風幾度,父親的愛在心中永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