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貝貝散文：古 井

古 井

　　村子裏有一口古井，古井的井口是由幾塊大青石拚接而成的，經過多少年的歲月打磨，變得溫潤而透亮，摸上去滑滑涼涼的。古井旁邊是一棵大槐樹，每當夏天來臨的時候，樹上就會掛滿成串成串的小白花。有笑得咧開了嘴的，有羞澀地捂著臉的。微風吹來，唰啦啦地響，像夜晚清幽的夢似的。小白花嫋娜地舞著，跳躍著，有的降落到了井邊濕潤的土地上，有的落在了青黑色的井口石上，有的幹脆一躍跳進井裏，來了個優美的回旋。這時，香甜的花香就著清冽的井水，彌漫著一種靜謐而又甜美的味道，擴散了開來，悠悠地飄到了村裏的每一戶人家。
　　聽村裏的老人說，那時候村子裏來了一個共產黨，大概是打鬼子的路上掉了隊才來到了這裏。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靠著大槐樹昏迷了過去。隻見身旁的木桶歪倒在他的腿上，青灰色的衣服下濕了一大片。熱情的老鄉把他背回了家，吃窩頭，喝井水，睡了三天三夜，雖然還很虛弱，卻總算清醒了過來。
　　於是，老鄉們像得到了重大新聞似的，每天來探望的人絡繹不絕，“同誌，你是從哪來的？”“同誌，你打過多少個鬼子？”“同誌，你見過主席嗎？”還有那藏在爺爺身後的孩子，也露出個小腦袋驚奇地上下打量著。
　　又過了幾天，這個人能下床走路了，便集合起村裏的孩子坐在大槐樹下，圍著那口古井，咿咿呀呀地教他們學起了字，唱起了歌。老鄉們閑時也會過來圍觀，小聲竊竊地說，共產黨什麼都會，可得讓娃子們跟著好好學啊。
　　大致又過了一個月吧，那天的清晨格外的明媚，陽光金燦燦地灑進井裏，井水粼粼閃爍著，那人要離開了。老鄉們有的哭了，有的隻是拽著不肯放手，還是老村長有見地：“讓他走吧，他要去打鬼子，鬧革命，誰也不許攔！”於是，他就上路了，孩子們跟在身後唱著歌，一路又一路，一村又一村，直到那傍晚的夕陽紅遍天，直到那稚嫩的歌聲變成嘶吼，直到他的身影被霞光湮沒……
　　多少年過去了，當年的老鄉們很多已經不在了，孩子們也已經成了頭發花白的古稀老人。隻有村子裏的那口古井，還在泛著青光，透著一股清涼，微風吹過，仔細聆聽，似乎還真的能聽到若有若無的歌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