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廣玲散文:半條煙
半條煙
母親嗜煙如命,每當文看到她被煙熏黃的手指,便忍不住勸她幾句讓她戒煙,她總是敷衍著,再見她時,卻還是煙不離手,也就把勸她的心省了。
我的哥哥閆騰文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在母親六十歲生日的時候去了遠方。當然,母親是反對的,在文離開她的前一天晚上依舊對文喋喋不休地說著“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的古訓。娘兒倆各自抽著悶煙,就那樣做了分別。
文就像一個猛子紮進了深海一樣,故鄉,還有母親,已遠遠地排在文的事業之後,文總是把回鄉的日程一再地向後安排,總感覺有很多堂而皇之的理由把回鄉探母擠到一邊。在臨近母親六十五歲生日時,大姐給文打來了電話,告之母親不幸得了老年癡呆症,文的心在刹那間如刀絞:我的母親!
文啟程回鄉的時候已是深秋,母親那張老樹皮般的臉在文的眼前生動起來,見到母親的那一刻,文激動地抓住母親的手,大姐在一旁流著淚扯文的衣袖,小聲說,文,娘早已不認人了。文不甘心地連喊,媽,媽,我是你的兒,我回來看你了!母親的表情很是遲鈍,臉部似乎有些抽搐,枯瘦如柴的雙手牽著文的手便往牆角櫃子前挪動。大姐在一旁驚呆了,母親明明是近三個月不認識人啦!在母親的授意下,文打開了那個櫃子,並從裏麵拿出了一個又一個包袱、衣物、點心盒,母親還是搖頭,並含糊不清地叫著。等文把一個塑料袋拿出時,她如釋重負地出了一口氣。文打開了那個層層疊疊的塑料袋,裏麵是半條煙。
無論兒走得多遠,母親的心是永遠惦記著兒女的!她省下的半條煙,攢了多少天,留給遠方的兒子抽?文在那一刻,雙膝跪地,重重地給母親磕了一個頭。
三個月後,母親走了。母親的半條煙,文卻沒有舍得抽,他總是將它放著,母親的心,似乎也在裏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