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秀芳散文：煤之緣
有一種相遇，可能叫做邂逅；有一種邂逅，可能叫做緣分；有一種緣分，可能源於命運。沒想到自己這一輩子真是與煤相遇、邂逅，然後結下了不解之緣。這個緣從出生開始，貫穿了我的一生。
我出生在山西的“煤都”——大同，一個位於黃土高原的塞上煤城。那時大同人每家每戶的門前都有一個小山般的煤堆，那大塊大塊的煤炭，在陽光的照耀下亮光閃閃，宛如一塊塊黑寶石。這也成了大同特有的一道景觀，外地人來大同，都會被這一堆堆亮閃閃的塊炭所吸引，羨慕得不得了，而我們身在其中早已習以為常了。那時每天做飯都要先把大塊的炭用錘頭砸成核桃般大小的塊炭，這樣燒起來方便。那時大人們為了生計都忙碌奔波著，而一日三餐做飯用的炭就得由孩子們來供應了。因為我們家沒有男孩，母親又非常心疼我，所以我平時隻是偶爾砸砸炭，這偶爾為之的家務活就成了我小時候最先與煤炭的接觸。
上小學後，學校經常召開“憶苦思甜”大會，每次都是請從山西大同煤礦“萬人坑”裏僥幸爬上來的苦大仇深的礦工作報告。每個同學都發給一個用糠和雜糧做成的窩窩頭、一大茶杯野菜湯，讓同學們品嚐一下什麼叫萬惡的舊社會。難以下咽的糠窩窩頭，拉得嗓子眼兒生疼生疼的，好像被鋼鋸鋸過一般。野菜湯更是讓人反胃，有一股嗆人的餿味兒，喝一口讓人忍不住要嘔吐。這種由味覺凝成的深刻記憶生生地和煤焊接在一起，烙在了我少年的心中。
兒時生活在軍營裏的我，與外界接觸較少，雖說生在煤城，但與煤的聯係也僅限於這些。
一九八五年我考上了淮北煤炭師範學院，這下又與煤連在一起了。淮北本身就是個煤城，而學校又是原來煤炭部辦的最高師範院校，辦學的宗旨就是為全國的煤礦輸送高等師範教育人才。那時上大學是不用自己掏學費的，而且四年的生活費也是由國家補貼，所以畢業後屬於煤炭部的人，就得為煤炭事業盡心盡力。就這樣，一條無形的線把我們這些學子與祖國的煤炭事業緊緊地聯係在了一起。那時，我身在與徐州毗鄰的淮北，在學習古典文學時，被北宋大文豪蘇東坡寫於徐州煤礦的《石炭》所吸引，這是一首正麵歌頌煤炭開采的詩歌，在我國浩如煙海的古典詩歌中非常罕見，因而極為珍貴。“豈料山中有遺寶，磊落如磐萬車炭……根苗一發浩無際，萬人鼓舞千人看。投泥潑水愈光明，爍玉流金見精悍。”這首流傳千古的煤之歌，唱出了煤炭偉大的靈魂，也堅定了我獻身煤炭事業的信念。
大學畢業時，家在沿海的幾個女生在人們羨慕的目光中回歸大海了，唯獨我放棄了在沿海謀到的那份令學子們神往的職業，鬼使神差地背向大海，走進了煤海。在初踏異地的滿腹疑惑與割舍大海的痛苦中，我成了焦作礦務局的一名新聞工作者。記得第一次下井，當我看到百米井下礦工們工作的情景時，我的心靈被深深地震撼了。回來後，我就寫了一首詩——《礦工之歌》，至今我還清晰地記著這首詩：
你從遙遙的遠古走來/帶著現代文明的希望/你從地層深處走來/帶著大地母親的溫暖/你開拓黑暗/給世界送來光和熱/流盡血汗/耗盡青春/走出巷道/托起太陽……
也就是從那時起，我才真正把自己與煤海緊緊地係在了一起。百裏礦區淨化著我的靈魂，給了我生活的激情和創作的靈感。在企業最困難的時候，大半年都發不下工資，有多少人耐不住清貧，以大學文憑做跳板另謀高就、另擇高枝了，而我沒有動搖，始終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與企業風雨同舟，用青春和熱血鑄造著焦煤今日的輝煌。從一九八九年大學畢業到今天，我和焦煤一同成長著，和她同喜同憂，和她一同迎來了焦煤成為河南省最大的企業——河南煤業化工集團光榮一員的美好春天。
緣分，是前世許下的約定，是今生相守的契約，是來生相聚的諾言。我現在是真真切切地被緣征服了，真真信了張愛玲對緣分的極妙解釋：在千百萬人中，千百萬年間，不早不晚，正好碰上了，然後輕輕地說一句：嗨，你也在這兒！然而這種緣分可能是需要經曆幾個輪回才能得到的。看來，我的煤之緣也是經曆了幾個輪回才修來的，所以，我得好好珍惜這緣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