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廷全散文：過年

還有幾天,又要到除夕之夜了。
　　鄉下沒有都市的喧囂與寡情,每到春節欲回老家的心情顯得是那麼迫切,因故不能回去便黯然神傷,食不甘味,夜難安寢。唯能得到慰藉的是:城裏有我溫暖的家,賢妻伴身旁,嬌女繞膝戲,既無迎來送往之應酬,又無煩雜事務之勞累,清靜自如,充滿了溫馨。然而,內心深處,不免也想到年過古稀的老母親是怎樣度過清寂的除夕之夜的。
　　我的父親在我十歲時因病去世,還欠下一筆醫藥費。母親一人起早貪黑,靠幹農活的低微收入拉扯我們三兄弟,我們當年正值生長發育時期,吃如狼,當年生活之窘迫是現在的人難以想象的。那一年除夕在街上等批鬥大會結束,與舅舅一起(他在信用社當主任)去糧站借了三十斤麵粉,立馬回家。天空飄著雪花,還未到家,遠遠望見母親在房前張望，家裏什麼都沒有了,等麵下鍋呢。這天母親給我們做了一鍋麵團,我們飽餐了一頓後,圍著火,聽母親講許多以前的故事,倒也其樂融融。
　　往事如煙,往事如昨。真應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句話,我們仨都還爭氣，老哥結婚了,嫂子是本隊的,賢淑善良。我和老三相繼跳出農門，我參加工作到了一國營單位,老三參軍,後在老山前線立功後轉回縣五交化公司,一時成了村裏人羨慕和妒嫉的話題。但母親總還有操不完的心，在除夕的團圓飯桌上總是忘不了叮嚀:有工作不易,要珍惜，多聽領導的話,團結人，做人要清白,不該拿的一根頭發絲也甭要……這些話，常在我們耳邊響起，所以我在連隊任書記、隊長時,真是這麼做的。有些隊長多吃多占,被查處了。直到現在還有人說我傻,當年有錢不要，說實話,還真得感激母親,盡管她沒文化,但講出了這麼真誠的道理。
　　記得那一年,我在書記、隊長任上,因井下瓦斯超限,要及時處理,處理好後已是正月初三了,過除夕都在井下過的，初四回家,初五早上,母親和兄弟匆匆趕來了，兄弟告訴我:母親在除夕夜老念叨,城裏的肉、菜不新鮮,大過年的還在井下,不放心,非要來看看。到了重慶,車又不好買票,幾經折騰才到了我處,還給我帶了花生和妻子愛吃的甜酒。沒等三弟說完,妻子嚶嚶地哭了,我的眼淚也下來了。這就是媽,這就是娘。
　　從這以後,不管工作多忙,春節基本上都回去,在經曆過各種酸甜苦辣後,明白了一個道理:人的一生壯美也好,平庸也罷,對父母之愛,對家的向往,對歡聚的渴望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加深。平時忙於工作,過年回家陪伴老人，這就是每年春運,火車汽車爆棚的原因,純粹為了一個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