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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麗萍散文:老宅

作者:焦麗萍 2012-05-19 13:16 來源:本站原創

 我對老宅沒有太多的印象,老宅隻清晰在夢裏。夢中的老宅,就是我對父輩成長和生活過的故鄉的全部記憶。太行深處的故鄉對我來說,也隻是一處陳跡如史般古樸且又落寞的屋宇。
  父親十七歲到煤礦工作,雖然相隔不過百十裏,卻很少回去。那個年代的人肯幹兼自立,年輕輕的離開家,一點都不算稀奇事。祖母在我蹣跚學步時就去世了,祖父也在我小學畢業那年離開。
  聽四奶奶講,我的曾祖父年輕時頗有理想,他是鎮上唯一一位舍得錢請先生的人。東屋以前是書房,裏麵的陳設簡陋而整潔。一個藤條編製的三層書櫃,整整齊齊擺放著一摞一摞的線裝書。有的年代已久,用手輕輕折摁就破裂了;有的則是用上好的宣紙裝訂而成,白如霜雪,方方正正的蠅頭小字豎豎排列著,非常好看。粗粗笨笨的書桌緊靠著窗,雪白的窗戶紙上貼著曾祖母和四奶奶親手剪的紅窗花。書桌上靜臥著一方澄泥古硯,濕濕的,似乎顯見祖父昔日灑墨揮毫的身影。東屋最有趣的是筆架,它是用一根天然的蒺藜枝稍稍加工而成的。毛筆掛在參差錯落的尖刺上,給別致且散發著濃濃紙墨香味的書房,增添一層古樸而又超然的清雅。
  西屋是臥室,分樓上樓下兩層。四十年代中後期,曾祖父被誘吸上大煙,幾乎把家抽空。當時,冷麵債主圍門不走,院牆上下,大門裏外經常聚集著要債的和看熱鬧的人,其中不乏曾受恩於他,發誓沒齒不忘,並企盼來生來世結草銜環的人。利益麵前人不如獸,空歎“忘恩負義”“人心不古”是沒有用的,隻得以房相抵,以地易債。西屋成了外姓人的財產,小院摻雜了陌生人的腳步與笑聲。從前的仁友賢兄中有想雪中送炭的,但能力有限;有不願落井下石的,但身不由己。曾祖父病逝了,那樣懊悔與不甘。“事態刀劍,人情冰霜”是他留在草紙上的最後八個字。我的曾祖母很堅強,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後,又不得不接受次子夭亡的事實,未過百日的她毅然下床。她是個技術不錯的穩婆,名聲和人緣都很好。方圓百裏幾十個村子的接生大都靠她。粽子般的小腳使她無法過多行走,毛驢和竹轎是人們接送她的主要交通工具。急急而去,從容而歸。艾葉煮熟的紅皮雞蛋和一小布袋糧食是她每次勞動所得的報酬。曾祖母時常告誡兒孫們忙自己的事去,不許去理會西屋肆意渲染的譏笑和幸災樂禍的嘴臉。“怨天尤人沒有出息!”她說。
  祖父幼年早慧,《三字經》《百家姓》和《古文觀止》中某些精短篇什記得滾瓜爛熟,很得先生賞識。私塾先生是徽州一位落魄的舉子,姓馬名博文。曾贈《懷幼居詩存》給祖父,希望他能青出於藍,並給他起了學名:建業。西屋對於祖父來說,白天是一陣煙,晚上是一個夢,隻有臥室兼書房的東屋才是家。是他聆聽高堂懇懇垂訓的家,是他讀書上進、娶妻生子的家。我的祖母出身貧寒,手腳麻利且能吃苦,沒念過書,但通情達理。聽四奶奶說“她很愛清潔”。她頭上的四方頂巾潔白如雪;身上的藍布偏襟衣裳板板整整;一雙小腳的裹帶線條流暢且紋路清晰。人也勤快,屋裏的藤床、被褥和竹木箱子,包括廚屋的爐台上都一塵不染。“貧家勤掃地,貧女淨梳頭”是她的口頭禪,拾掇家和認字是她的樂趣。我的祖父非常疼愛她,曾祖母也非常喜歡她。和睦與融洽的氣氛,使這幢老宅子在最清苦的日子裏,仍有絲絲溫馨與甜蜜。
  土改那年,這一院房的主權重新劃歸祖父。西屋成了臥室,東屋仍舊還其書齋的本來麵目。那時候,識字的人太少,能寫會算的祖父有了用武之地。不僅擔任文書,還兼管全村賬目,盡管繁雜瑣屑,他總能整理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沒有出過任何差錯。一九六七年前後,有人誣告祖父加入過國民黨,還說已故多年的曾祖父不該定為“貧農”,西屋屋主另有其人。拙於辭令的祖母欲辯不會,欲爭不能。最後,望著西屋的門抑鬱而終。經祖父和我父親的多方努力,西屋所有權的問題才終於如期所望地落實下來。祖母去世後,西屋的樓上成了堆放雜物的倉庫,待字閨中的小姑住樓下,祖父仍舊住回給他快樂與苦澀交織回憶的東屋。不再外出做事,翻翻書,寫寫字,自得其樂。“白日書為伴,終宵夢香甜。”可以說是他淡泊寧靜的心境寫照了。
  在我的記憶中,祖父總是穿著幹淨的白粗布褂,扣子係得很齊整。他的手不但能寫字,還會用細藤條編小籃子,用麥杆編碗,明明知道用不上幾次就扔了,還是要編,似乎隻有這樣,才可以把對宅子的感情和對祖母的思念,一圈圈重複牢固在心靈的圖版上。院子靠牆處有一個石墩,祖父常常坐在那裏,邊吸旱煙邊講故事。小孩子們在桐樹下,或撲流螢,或捉迷藏,我則靜靜地臥在祖父的膝蓋上,看疏枝搖曳,數月邊繁星。“朱仙鎮”“汴梁城”“景陽崗”,如夏夜涼風般細細拂入我深深的記憶。
  祖父的最後時光是在東屋度過的。那年我正巧放暑假,便跟著父親回去伺候他。我可以端水,喂藥,更可以以極大的耐心聽他諄諄教誨。已經記不起他得的什麼病了,隻知道他當時已無法獨立行走,但他熱愛生命,喜歡陽光,喜歡對著一輩子包圍著他的大山默然而坐。清早和黃昏總要讓我父親背著他出去散散心,透透氣。有時在場院,有時在當街,也有時在地頭田間。有一回,我陪著祖父在壟上小坐,他望著綠油油的莊稼,緩慢而平和地說:“收成好壞要看天,不管說什麼也得先種上才行。”像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我說。病中的祖父從未要求過去西屋,甚至極少往那邊扭頭,不知為什麼。
  老宅空了,叔叔一家人早在前年就搬進了大廟邊的新房裏,沒誰再到這兒來了。在風雨黃昏的隆冬季節老宅顯得那麼蒼涼,狼藉的庭院,荒蕪的小徑,蕭瑟的枯桐,乃至身後這位不知年歲與名姓的白發長者,都給老宅添上一層物舊人非,紅塵如夢的悲涼。
  此時,隻有東屋門上那把鏽蝕的大鎖,凝望著雨中尋夢,且又沒鑰匙的我。我竟不知道對老宅應該說些什麼話好,隻是默默地吟出了一組《途經故宅》的小詩:

(一)
暮雨綿綿落臉邊,柴扉深掩短籬偏。
孤桐蕭瑟石墩冷,隔院翁童笑語喧。  
(二)
坍塌牛圈宿鄰貓,草垛依稀夾袖標。
斷帚門牆輕拂拭,窗前曾聽宋殲遼。
(三)
叔嬸新居大廟邊,老宅此刻更堪憐。
殘磚碎瓦塗蛛網,衰草一蓬對雨天。
(四)
泥壁茅簷憶舊時,爺爺挽袖摁低枝。
無腔柳笛催春早,惹動黃鸝樹上思。
(五)
暮色蒼茫過故園,霏霏細雨灑窗邊。
於今拜別鄉梓地,多少情思夢裏牽。


  (作者單位:山西晉城煤業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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