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梅散文：迷失在南鑼鼓巷

　　第一次聽到南鑼鼓巷的名字，就驀然有了萬般想象。說不清想象了哪些具體枝節，卻認定了，它該是這個春天裏必經的拜訪。
　　但，小巷隱藏的也太深了，就像我七拐八拐尋它的一路。它掩藏在北京城眾多顯赫的名勝之中，也淹沒在諸多人感知的記憶裏。不止是如我一般的城外人知其不多，即使身在皇城的老地戶，詢問之間，也多是搖頭。
　　這倒好，帶點私心地想，罕有人至的地方，彼時的草木磚瓦，存在的會更自由也更原味吧。
　　滿懷遐想而來，南鑼鼓巷卻沒有想象中的莊嚴與排場，似乎還沒準備好虔誠的入巷儀式，已一腳踏進小巷的古今之中。
　　進得巷口，迎麵店牆上一方斜掛的“出其布意”四字招牌，就讓人“出其不意”：古木質地、精巧造型，加之不拘一格的妙想，仿佛就已觸摸到店中的花團錦簇。使人即使不買，也有遠觀近瞧的欲望。而隨著由淺至深的腳步發現，在這條786米長的小巷裏，這種特色小店比鄰而坐，隨處可見，可謂一步一店，一店一景，搖曳著千姿百態的現代風情，讓人幾乎忘卻了這可是一條有著800年曆史的古巷。
　　南鑼鼓巷的“古”，是有來頭的，它與元大都同年而建。在元大都“左祖右社,麵朝後市”的城市格局中,南鑼鼓巷是“後市”的組成部分。當然，南鑼鼓巷當初之用，絕非現在的繁華商市，而是元大都兩個居住區——“坊”的分界巷。以南鑼鼓巷為軸線,東西兩側各有8條胡同整齊排列，從高處俯瞰下去，極像一條“蜈蚣”，因而南鑼鼓巷也叫“蜈蚣巷”。詩人黃離在其長達4000字的長詩《南鑼鼓巷》裏，就寫到“長著十六隻腳的蜈蚣，在時光深處蜿蜒爬行。”以此來形容她“橫平豎直的美麗”。如今走在小巷，左右兩側望去，仍然是一條條深不到頭的幽長與古樸。曆經800春秋，還如此清晰而完整的保留著當年的建築構製，難怪，南鑼鼓巷有著一個無可超越的盛名：是我國唯一完整保存著元代胡同院落肌理、規模最大、品級最高、資源最豐富的棋盤式傳統民居區。
　　如今，這樣的建築格局被拿來略加改造，古為今用。作為主軸的南鑼鼓巷，成了商家的眼中寶地。富有創意的商家們，用風格百變的個性店鋪，賦予了小巷另一番氣象。“心靈便當店”、“火柴語錄”、“對翅”、“這兒沒有玉米汁”，單看名字，就足夠讓你駐足玩味。店內商品也是個性四溢。“創可貼8”T恤店裏，搪瓷紅臉盆、老鐵皮玩具等奇形怪狀的T恤圖案隨處可見，如同置身於20世紀80年代的北京。“一花一果”小店的“時光慢遞”代寄業務，讓你的購買又多了一份拉長的期待：各種裝扮的明信片，你隻負責買好，店裏就會幫你郵寄到你希望抵達的任何地方。從商品，到商業行為，在這裏都帶有了某種絲絲縷縷的情致，追憶，尋找，回味，希冀…….買賣的更多的不是一件物品，卻是一段時光，或者情懷。所以，這裏的購物就變得多種意象，你即使什麼都不買，卻仍然有很多東西縈繞在心，收獲滿懷。就像散漫走過的一路，沒有看到“傳說”中著名的若水堂油紙傘鋪，但街上不時有清雅溫婉的女子，飄然而過，也宛如嗅到油紙傘散發的古香味道……
　　特色之中，小吃也頗值得一說。很多店麵都是以“美食”揚名。由此路過的人，多會經不起那一縷香的誘惑，順手牽羊一點。迎麵走過的一對年輕人，就相依偎著手裏捧著一杯奶酪。這裏的文宇奶酪店，據說是老北京最好的奶酪，店前常常寫著“售完”，卻又總是排起長隊。還有三三兩兩，拿著肉串，舉著豆幹，幹脆坐下來美美享受的人，悠然的神情，也真和這小巷的恬淡相符。近幾年，喜歡來此“迷失北京”的遊客日漸增多，越來越多的酒吧也悄然興起。與三裏屯、後海的喧鬧不同，這裏的酒吧大多比較安靜，遵從於四合院的氛圍和格調，裝修風格傳統、樸實，有的門前高掛一盞小紅燈籠，有的窗前擺起一排空的酒瓶，更貼近於生活的自然。“觸礁”吧裏，就常有中外遊客在此歇腳，以杯酒觸礁，輕酌細飲，心靈卻跨越萬水千山。
　　進到小巷時，已是黃昏。沐浴在夕陽中的小巷，平和而溫煦。但匆促之間，無法把小巷的“16支腳”一一丈量，隻能在經過的每一個胡同前，短暫的駐足，瞬間地回想。當年，南鑼鼓巷及周邊區域作為元大都的市中心，可謂富貴之居。直至明清，這裏的街街巷巷更是“東邊一個王爺，西邊一個大臣”擠滿了達官顯貴。縱跨炒豆、板廠兩條胡同的僧格林沁王府、代理國務總理靳雲鵬的舊宅、清末大學士文煜的可園，還有榮祿的宅邸、蔣介石的行轅等等眾多名人府邸，均坐落於此，一時間繁盛至極。很多民間名士也看重小巷獨有的文氣與醇和，國畫大師齊白石就曾選此清靜之地修心養性，雨兒胡同因此聞名。後圓恩寺胡同裏一座普通的兩進四合院，則是茅盾的故居，一代文學巨匠在這個小院中度過了他最後的7年歲月。出於女性的善感，在帽兒胡同前，不由地多看幾眼。這裏的35、37號舊宅，並未開放，但因為一個名叫“婉容”的美麗女子，常有人專程探望，唏噓深歎。這兩處舊宅也因誕生了中國曆史上最後一位皇後而尊為“後邸”，並被豪華修繕。整個榮源家族都因這位容貌秀麗、善良多才的小女子而享盡榮華，但17歲的純真少女，自從走出這條小巷，跨入“深似海”的宮門，就再也沒能回來。直到香消玉殞。
　　時光幾易，悲歡更替，每條胡同都深藏著一段前世今生的故事，而所有的故事都會慢慢落幕。依舊上演的，隻有那些青灰的牆，靜穆著，與街前一株兩株隨意生長的草木，樟樹或者梧桐，高低掩映，述說著那些無人能懂的心事。在都市的繁鬧間，耳邊那首葉恒秀的同名歌曲《南鑼鼓巷》，傳達著難以言表的情緒“多年以後的現在，徒留號牌依然存在，隻是多些了塵埃，暗示，你會回來......”
　　在小巷盡頭，又一簇慕名而來的人群，興奮地踏入。巷深難掩酒香，南鑼鼓巷作為北京古都風貌中的“碧玉”，近年已吸引了越來越多獵奇的目光，成為許多時尚雜誌報道的熱點，一些影視作品在這裏取景，許多國外旅行者把其列為在北京的必遊景點。聽說，北京的地鐵也將不久直通這裏，不知道，麵對那些可以輕易到達的人，南鑼鼓巷該喜該憂。

　　（作者單位：內蒙古赤峰市元寶山區宣傳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