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劍:送你一隻波斯貓
長著俏媚臉龐和姣好身材的黃鶯女士堪稱作風正派的典範,除了深愛自己的丈夫,絕無花心。當然,她還有一個嗜好,就是喜歡侍養寵物。寵物不是人,自然也就算不上移情別戀。在她心裏隻有一個家庭,兩份心思。她的情感都傾注在了丈夫和家裏寵養的那隻波斯貓身上。這兩個動物,高級的能給她帶來情感的溫暖和精神的慰藉;低級的又讓她心裏增加了許多的愉悅歡暢。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與丈夫都已年近四十歲了,她的情感關注力似乎更偏向可愛的波斯貓。這倒不是因為丈夫不再像以往那樣充滿活力,也不是因為夫妻倆生理上的問題而膝下無子才將精力轉移到寵物身上,把它當做自己的孩子,是因為她覺得每一種生命都同等的重要,都值得珍視。而在更多方麵都不如人的低級動物,就更應該得到關懷照顧。她一向吃素,拒絕食肉,也是出於對生命的尊重。她的作風正派還表現在從不侍養雄性寵物。她認為不管是高級的還是低級的,雄性動物總是具有攻擊性,總是不太守規矩。這麼多年來,姿色尚好的她經曆過的騷擾、體驗過的事情多著呢。因之,她寵養的那隻波斯貓也是雌性的。
黃鶯女士的寵養的波斯貓生的非常奇妙,一隻眼睛大而圓,呈金黃色,晶瑩透亮;另一隻則呈三角狀,藍中帶有一些灰蒙的斑點,幽暗陰鬱。在一般人看來,這屬缺陷——當初送給她貓的時候,哥哥也這樣以為。專事培育波斯貓的哥哥還對她說明,這隻貓本來是一隻極品的寵物,隻是有一天被調皮的壞孩子用彈弓打傷了它的右眼,到寵物醫院治療,又偏偏遇上一個喝過了酒的動物醫生處置眼傷,結果弄成了渾濁的三角眼。但丈夫卻說:“兩隻眼睛顏色和形狀都不同,左眼渾圓,黃光迷離,真是嫵媚溫情;右眼為藍灰交加的三角眼,冷光閃爍,顯得冷峻深沉,難道這不是寵物中的極品嗎?”
但是,這隻“極品”的寵物最終卻沒有留在自己家中,這使黃鶯不免有些傷心。
事情還得從她的丈夫說起。
黃鶯的丈夫姓隋名心,是太陽煤業集團公司衛生處的一名科長,比黃鶯大兩歲,今年三十九歲,科級幹部也已經熬了五個多年頭了。他在衛生處主要是負責醫療檔案的管理,工作不是忙碌繁重,也就是整理整理資料,編纂一下卷宗,可謂優哉悠哉。隋心一向喜歡父母給他起的這個名字,不僅體現了長輩對孩子的祈願,也使隋心心理上長久以來有一種輕快怡悅的感覺。不過,就像乞丐耍猴子窮樂的心態雖然不錯,但隋心也少不了有不遂心的時候。
近幾年企業改製,機構整合,機關幹部大量減員,衛生處就那麼幾個人,也沒什麼可減的,隋心還是依然如初。對於這,起初他也感到慶幸,但過後又很失望。其他部門被裁減下的人員,大都被提拔了半級到基層單位擔任領導去了。這也算是對於這些人的心理的一種平衡。隨著時空的變化,當初被安排到基層的人員越來越體驗到了調離機關的優越——當下,集團公司的下屬各單位,不管效益好的還是境況差的,作為副處級以上的幹部,一個單位就有那麼七八個人,他們每每一年下來,都能收入一二百萬元。這與在機關用不太潔淨的臀部去溫暖豪華漂亮的坐椅的差事相比,可謂天壤之別。這種物質上的刺激,讓隋心心裏不免感到有些悵然。
隋心在不怎麼隨心的情況下,就得琢磨主意怎樣實現自己的願望——從科級提拔到副處級,到基層任職。一來升升格,二來賺點兒錢。再說了,都快四十歲了,再過幾年就過了提拔副處級的年齡了,怠慢不得。隋心思來想去,沒有找到好的門路,於是就想起來自家老姐姐的兒子自己的外甥。外甥在董事長辦公室做秘書,屬於領導身邊的人。職位不高,也不好直接為隋心遞話。不過,在這個位置上,領導的興趣喜好和風格做派還是了解得很清楚。隋心就向外甥打探領導的嗜好,讓外甥給出出主意,看在這將近不惑之年能不能試一試,讓自己的腰包膨脹一些。外甥對隋心的心思很是理解,就說:“小舅啊,您的想法很好,可您看我年紀不長,根基也不穩固,跟董事長不好直接透這個意思。……不過,憑我的位置,可以跟幹部處長露露這種心思。”隋心有些疑慮:“現在的事情,都是一把手說了算,幹部處長……”外甥說:“這倒是。不過可以通過他迂回地去跟董事長透透這話呀。”隋心點了點頭,又問:“董事長有什麼愛好嗎?是不是給他送點兒什麼?”外甥笑了:“小舅,現在啊,他們當領導的每年拿那麼多錢,不再稀罕這個那個的了。除非您給他一座金山或者能讓他登天,有金山能登天,咱還用得著他嗎?即便是給他來點兒意思,小打小鬧仨瓜倆棗的也不頂用,弄不好被人舉報了,還惹一身臊呢!用我們董事長自己的話說,就是‘不沾不貪不受賄,幹幹淨淨多幹幾年什麼都有了’。”隋心還是不甘心:“就不能采取點兒別的辦法?”外甥思忖了好大一會兒:“嗯……也沒什麼好辦法,看來還是得送點兒什麼。”隨心洗耳恭聽著。外甥繼續說:“董事長的夫人倒是很喜歡養寵物,咱們老家不是出產波斯貓嗎?是不是讓妗子跟董事長夫人走動走動,送她一隻好的波斯貓,來個邊路突破,打通打通關節?”隋心一聽擊掌叫好:“這辦法行!不露痕跡,算不得送禮,又親近了關係。隻要董事長夫人枕邊風一吹,事情就有門兒。看來你在領導身邊沒白幹了。”
隋心跟妻子一說,妻子心疼了:“你咋辦不行,怎麼就盯上我的心肝寶貝了?”隋心說:“別的辦法不好使,就忍痛割愛吧。俗話說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黃鶯緊皺著眉心:“如果丟了孩子又讓狼跑了呢?”隋心有點兒不耐煩了:“你這就叫小婦人之見。你得想,咱們的事情如果辦成了,一年下來拿的錢,能買多少隻波斯貓?能買幾輛轎車?能買……就是在北京、上海、廣東、深圳這些一線城市也能買套天價的好房子!而我們現在的年收入隻能在那裏買一平方米!現在那幫人一年拿的錢,像我們這樣的人得幹上一百多年呢!唉,真是‘一日長於百年’啊!”黃鶯被丈夫的話震動了,她將名叫“大白”的波斯貓抱在懷裏,就像要被自己賣掉的孩子一樣親昵地為它梳理著長長的軟毛,又對著兩隻對比鮮明的眼睛溫存地親了又親。最終發話:“人總有心痛的時候,該忍的就得忍!”隋心很是感激妻子,說:“人就得這樣,一旦下定了決心,就是砍掉自己的胳膊也要舍的!舍得舍得,能舍才能有所得。”黃鶯歎了口氣嗔怪地說:“我看你是‘舍得’酒喝多了!”
董事長夫人吳愛花常去散步的地方是集團公司機關大院西側的一片小樹林,她不太喜歡去人群聚集的活動廣場,這是黃鶯最近才發現的。平時黃鶯在閑暇時間除了侍養她的愛貓“大白”外,就是在家看看電視劇,很少出門轉悠。了解了吳愛花出行的習慣,黃鶯就經常到小樹林裏遛貓。跟領導的夫人有禮貌地客氣客氣是自然常事——對夫人的客氣,就是對董事長的尊重。但黃鶯卻避而為之,她有意平靜淡然地、甚至散漫地隨意轉悠,並不主動去與吳愛花搭訕。吳愛花看到了漂亮的波斯貓,就極有興致地湊了過來。她親熱地對黃鶯說:“這隻貓真奇特,不,簡直是奇妙,奇妙極了!”說著便蹲下身來對著溫順的貓兒觀賞起來,並對黃鶯說:“我能抱它一下嗎?”黃鶯滿心歡喜笑意盈盈地說:“好啊,抱吧。”吳愛花將“大白”摟在懷中,為它梳理著柔軟的絨毛。“你的貓是從哪裏買的?”黃鶯說:“不是買的,是我哥哥送給我們的。我哥在老家專門搞波斯貓繁養的。”吳愛花問:“你是哪裏人?”黃鶯:“我老家在臨清。”吳愛花眼睛一亮:“哦,聽說那裏出產波斯貓啊,而且在中國是最好的。”黃鶯:“聽他們都這麼說,反正我也不了解真假。”吳愛花隨口問了一句:“像這樣一隻貓得多少錢?”黃鶯說:“我也不太清楚。聽我哥哥說,大概得一萬多塊錢吧。”吳愛花:“哦,好好好,太好了!多可愛啊!”抱著貓玩賞了一會兒,她試著問:“麻煩你能讓你哥哥賣給我一隻嗎?”黃鶯故作猶豫狀,“這個……”然後說:“我還真不好意思,咱們都在一個宿舍區住,收你錢不就成了做買賣了嗎?”吳愛花說:“又不是你賣給我,是讓你哥哥賣給我,或者說你替我買嘛。”黃鶯搖搖頭:“這樣吧,你要喜歡,可以抱回家玩幾天,我打電話問問我哥哥手頭有沒有貓。”吳愛花聽到這裏,心裏自然高興。她把大白舉過自己的頭頂,扭動著貓的兩條前腿,喜樂樂地耍了一會兒,然後說:“太可愛了。那麼,我先抱回家玩兒幾天?”黃鶯點頭說:“行。”吳愛花喜滋滋地說:“以後咱們還是經常到這裏來,這裏挺清靜。”黃鶯高興地答應:“好,隻要有空,咱們就到這裏來遛貓。”吳愛花:“太好了……我看時間也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該回家了?”黃鶯說:“好的。”吳愛花抱著“大白”跟黃鶯一起悠閑地散著步回宿舍區去。
吳愛花回到家裏,摟抱著漂亮的波斯貓愛不釋手,竟然忘記了饑餓,連晚飯也沒吃。她又想起了自己養過的那隻獅子狗。她與獅子狗感情很深,但上邊有規定,市區不準養狗。她作為領導家屬應該帶頭執行這一規定,於是不得不把心愛的獅子狗送給了市區外的一位熟悉的鄉鎮領導的太太。為獅子狗送行的那一刻,她鼻子有些發酸,總想落淚。好長時間她都覺得心裏別別扭扭、沒著沒落的,連吃飯也沒有胃口,以致人都瘦了一圈兒。不過,這對於一向身材臃腫的她來說倒是個意外的收獲。但這種收獲扼製不住她熱愛寵物的欲望,見到了波斯貓之後,她的心潮又湧動了起來:不讓養狗,養貓可是沒有不允許的。就養隻貓,而且要養一隻極漂亮的波斯貓!
這一陣子,吳愛花跟黃鶯幾乎天天一起到樹林裏散步,跟波斯貓一起玩耍,玩的心花怒放。吳愛花問:“大妹子,你哥那裏怎麼樣?”黃鶯說:“哦,前幾天我就打了好幾次電話,可總是沒人接,也不知他們忙活什麼,昨天才聯係上。我問哥哥了,他說現在波斯貓不是繁殖期,再說就是繁殖出來也得護養一段時間,等到成熟才行。”吳愛花問:“那得到什麼時候?”黃鶯說:“這說不準,我哥說得看配種和侍養情況。”吳愛花皺著眉頭像是很著急。黃鶯看到她的樣子,就說,“我看,既然你這麼喜歡,那我就把這隻貓送給你吧。我思來想去,總覺得都是自家姊妹怎麼好要錢呢?”吳愛花有點兒激動,很想收下這隻貓。但隨後她心裏又犯起了嘀咕,這麼輕易的就將一隻名貴的貓送給她,讓她心裏有些吃不準,眼前這位風韻綽約的女人到底有什麼企圖?可她真的太喜歡這隻貓了。吳愛花就對黃鶯說:“送給我,我感念你的情。可我還是要給你錢。”黃鶯:“你看你大姐,如果收錢,我還說送給你嗎?”吳愛花:“那我可不能要!”說著,將貓抱得更緊了,仿佛怕被黃鶯搶了去。女性特有的敏感讓黃鶯撲捉到了這一細微的動作。黃鶯說:“那就等等再說吧。不過,聽我哥哥說,要是想弄到兩隻眼睛不同顏色的‘鴛鴦眼’波斯貓,不是那麼好碰巧的,挺難,大都也是一樣顏色的多。”吳愛花一愣,“是嗎?”她又想了想,看著美麗的貓兒說:“那可就真的奪你所愛了。”黃鶯轉臉看了她一眼,笑了:“沒什麼,等我哥那裏有了貓,我再抱一隻嘛。我又不講究眼睛是不是雙色的,有隻小家夥玩著就行了。”吳愛花感慨道:“你真爽快!好吧,我就抱走了。以後有什麼事跟我言語一聲。”黃鶯笑著說:“沒事沒事,別客氣。”
黃鶯知道,這個時候她越說是沒事,就越能讓這位董事長夫人心存感激,這是友情升溫的開始。
按著隋心的想法,要趁熱打鐵趕緊跟董事長夫人提出想法,以免夜長夢多。可黃鶯這時卻表現出了從容鎮定。她想:既然忍痛割愛將寵愛的波斯貓送給了董事長夫人,既然已跟夫人初步結下了姐妹之情,不妨再延遲一段時間,待情感濃度更高,關係更加緊密的時侯,再提出自己的要求,到那時讓董事長為丈夫安排個既能獲取當前的豐厚利益,又比較重要具有寬闊的空間向高處發展的職位。黃鶯沒有像一般女人那樣沉不住氣,而是展示出了謀略家的風範,這確實讓隋心刮目相看,反而覺得自己太鼠目寸光,太缺乏氣量。他佩服妻子的遠見,“老婆言之有理,雖說我已快到了不惑之年,但距離提拔副處級的年齡限製還有五年多呢。是要向高處看,要有發展眼光。”
在以後的半年裏,吳愛花和黃鶯共同戀著那隻別具特色的波斯貓,兩個女人一個就像是貓兒的親媽,另一位宛若它的親姨。一隻並不通人間事理的雜交寵物,極具魔力地將兩個女人扭結得近乎於同性戀者。從不邀請別人到自己家的董事長夫人,竟破格地熱情讓黃鶯到她家做客。當然,一般都是因天氣不好,不便出門到小樹林散步的時候,而且都選在董事長不在家的時間。兩個女人圍繞這貓兒一會兒嬉耍,一會兒說說女人話。
這天是星期天,黃鶯又來到董事長家見夫人大姐。企業的領導們往往是沒有節假日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隻要沒有特殊情況一般都要上班。按宣傳部門的人說這是兢兢業業不分時日一心撲在工作上的令人欽佩的表現,也有些刻薄的人戲稱這是不放過每個當官把權的時日——多上一個班就是延長一天做領導的生涯。董事長這天也照例放棄了法定的休息日,以一種輕鬆的心態投入到了這個可以延長當官生涯的日子。黃鶯來董事長家,給吳大姐帶來了兩罐包裝精致的臭豆腐。她平常最不願聞、不願吃的就是臭豆腐,可她知道吳愛花最好這一口。黃鶯的老家有兩樣東西最負盛名——波斯貓和臭豆腐。黃鶯曾想:吳大姐跟她應該調換一下原籍,有這兩種強烈嗜好的人應該以臨清為祖籍,或直接搬到那裏居住。可既然家不在那裏,就隻有黃鶯常常想著這位夫人大姐了。吳愛花見了臭豆腐心裏很高興,但還是帶著嗔怪的口吻說:“你看又麻煩你給我帶這個來了,還是我妹妹想著姐姐。”黃鶯說:“這算什麼事兒呀。我在家看到已經十點多,快到吃午飯的時候了,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外甥從老家帶回來的臭豆腐。這不,就給姐姐拿來了,中午正好吃點兒。”吳愛花收起了東西,就讓黃鶯坐。倆人邊看著電視邊聊著天。
該吃中午飯了,黃鶯起身要走。吳愛花說:“今天我們那口子你姐夫要到基層檢查工作,估計中午不會回來吃飯,咱姐妹倆就在我這兒將就點兒吧。”黃鶯:“不了,還是回家吃吧。”
吳愛花說:“是不是得給妹夫做飯?”黃鶯:“那倒不用。他一大早就帶著飯跟幾個兄弟出去釣魚去了,中午要在外邊野餐。”吳愛花把黃鶯拉到沙發上:“那就在這兒吃。你坐著,我給你拿幾樣好吃的點心你嚐嚐。”說著就去開冰箱。黃鶯沒辦法,就隻能從了夫人大姐的意思。
吳愛花將幾樣小點心擺到茶幾上,弄了一小碟黃鶯送來的臭豆腐,又打開一瓶“張裕”幹紅葡萄酒要向杯裏倒。黃鶯忙擺手道:“大姐,我從來不喝酒,你自己喝吧。”大姐說:“少喝一點兒酒對身體有好處的。來,就喝一杯。”黃鶯再想製止,可大姐已經斟滿了一杯,就沒再阻攔。大姐又把自己的酒杯斟滿,端起杯跟黃鶯碰了一下,倆人分別抿了一小口,就就著臭豆腐吃起甜點心來。黃鶯咀嚼著食物微微皺起了眉頭,吳愛花見狀就問:“是不是感到不對味兒?”黃鶯趕緊回答道:“不是不是,我覺得這味道太獨特了。”吳愛花放心了:“我就愛吃這一口,要的就是這種怪味兒。”
剛吃到一半的時候,聽到有用鑰匙開房門的聲音,倆人同時扭頭看去。門開了,是董事長回來了。他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鬱的臭豆腐的氣味撲麵而來。董事長的頭微微地向後抽了一下。
董事長劉子經時年五十二歲,是頗有名氣的專家型企業家。從省煤炭科學研究院調來當董事長已有三年多了。
吳愛花問:“不是說中午在下邊吃嗎?”
劉子經:“本來計劃下礦,可早上感到胃有點兒疼,就沒下去。”
吳愛花:“現在怎麼樣了?”
劉子經:“沒事了,就那麼一會兒不舒服。”
見到有些靦腆、局促,紅著臉站在茶幾旁的黃鶯,劉子經說:“這不是檔案處的小黃嗎?”
作為董事長的劉子經,整天忙於企業管理的大事,除了身邊的工作人員外,對於其他下層的員工一般沒有太深印象,就像一些社會名流,你認識他記得他,他並不認識你或不屑去記。但對於俏美靚麗的年輕女性,即便是不經意地掃上一眼,他就能過目不忘。
黃鶯細聲慢氣地說:“董事長好!”
吳愛花對劉子經說:“這就是黃妹妹。是她送我波斯貓的。知道我愛吃臭豆腐,今天又拿來她們老家的特產。哎呀,波斯貓和臭豆腐,我們家可成了黃妹妹的老家了。”
劉子經對黃鶯說:“你好,坐吧。”
吳愛花說:“我跟這個妹妹啊,就是投緣。”
黃鶯說:“你們吃飯吧,我該回去了。”
吳愛花說:“得吃完啊,剛吃了一半怎麼就走呢。”
黃鶯:“我已經吃好了。董事長趕緊吃飯吧。”她帶著含蓄的迷離的眼神看了董事長一眼,垂下眼瞼說:“大姐、董事長,我走了。”
劉子經平靜地看著黃鶯說:“不再坐會兒了?”
黃鶯又看劉子經一眼,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不了。”
黃鶯走後,吳愛花問丈夫:“你想吃點兒什麼?我給你做去。”
劉子經卻看著茶幾上擺著的臭豆腐說:“這臭豆腐聞著臭吃著香,是我們這個星球上極具風味的特產啊。我看簡直可以申報世界遺產。”
吳愛花問:“那你也來幾塊?”
劉子經指著茶幾上的食物說:“不要再做別的菜了,咱們就吃這個,我也換換口味兒清清口。”
董事長劉子經在夫人吳愛花的陪同下,喝著幹紅葡萄酒,就著臭豆腐,吃著甜點心,想著剛剛離開自己家的小黃那張泛著紅暈的俏媚的臉,感受著獨特的風味。
就像熟透了的癤子不用采取任何醫療措施它也會自然破皮出膿,隋心的事情終於有了開端。吳愛花主動向丈夫發話了:“人家小黃什麼也不圖,跟我那麼親近。咱也不能什麼表示沒有啊。”劉子經問:“表示什麼?”吳愛花說:“她在檔案處幹,就不能給她個帶長職務嗎?”劉子經說:“現在檔案處都擠滿了集團公司領導的女孩子,考慮到在領導身邊能照顧照顧什麼的,就沒裁編。小黃年紀大了些,按說可以提拔一下,可我聽說她一無大專以上文憑二無什麼職稱,隻是一個看庫房的。要是把她弄成個什麼長,其他人也都得掛個頭銜,要不,人們會怎麼看?她又是一位女的,別人怎樣議論我?”吳愛花說:“這也是,現在的人聽不到風聲就說要下雨的,閑話太多。那……就從別的方麵給人家一點兒回報嘛。”劉子經看了夫人一眼沒有說話,繼續看新聞。待《新聞聯播》節目播完之後,劉子經突然問:“小黃的丈夫是做什麼的?”吳愛花說:“你不認識他啊?”“我整天考慮的都是公司的大事,哪有閑心了解誰跟誰是一家子呀。”吳愛花說:“你肯定認識的,他就是衛生處的隋心。”劉子經說:“哦,在衛生處上報的材料中,我倒經常看到有隋心這個名字。這個名字挺有意思,所以比較好記。”吳愛花說:“就是他,就是他。”劉子經說:“幹部處處長倒向我提起過他,我也知道隋心的外甥就在我的辦公室做秘書。”吳愛花說:“你什麼都知道,就是裝著不清楚。”劉子經擺了一下手:“我的精力不是搞這個的,什麼都關心,不得把我累死啊?”因為作為領導家屬不能過多地問及公司的事,吳愛花思忖了一會兒後才試著問:“幹部處長跟你提隋心做什麼?”
劉子經長漫不經心地說:“幹部處長談到後備幹部時曾提起過他。”
“哦,那你們沒考慮過隋心?”
“公司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多問。……剛剛調整了一批幹部,馬上單獨提拔他不合適。再說了,這一陣子,老是有職工集體上訪,到公司機關大院來靜坐了好幾天,昨天又跑到省裏去了。正忙著處理這事呢,還有工夫開會研究人事?你叫我靜靜心好不好!”
吳愛花不再作聲。
的確,劉子經這些日子比較心煩,但他不能什麼事都跟夫人說,所以吳愛花並不清楚公司正有棘手的事,就無心地多了幾句嘴。作為董事長劉子經是見過世麵的人,遇事不驚,心有靜氣。可這次是幾個下屬單位的職工聯合起來為收入分配差距的事,越級上訪到省政府,這讓劉子經頗為頭疼。上訪的人是事先商量好的,他們零零星星地分散到省城去,在礦上動靜不大,各單位信訪辦公室沒有把握情況,可到了省城一聚集,人數不少,聲勢挺大,造成了這次事件。上邊專門下來一個調查組來集團公司了解情況,這讓劉子經感到了壓力。他得想辦法化解矛盾,安撫職工的情緒。但涉及到收入分配的事,談何容易!改製以後,收入是增加了,處級以上幹部的收入突飛猛進,讓這部分人自己都意想不到;但整體水平不高,科級幹部以下的員工收入變化不大。尤其是有些員工對企業負責人自己不投資,卻無償地用國有資產搞生產,經營賺來的錢相當多一部分都裝進了自己的腰包,他們意見極大,怨氣衝衝。可現在哪個企業不是這樣呢?如何下手解決?這讓劉子經一籌莫展。
越是心中有事煩亂不寧,就越是有亂子撓心。吳愛花養的波斯貓這些日子半夜裏總是像嬰兒啼哭般地嘶叫,淒涼鑽心,搞得吳愛花又心煩又心疼,攪得劉子經也不能安寧地睡覺,於是劉子經就說:“你明天敢緊帶它到寵物醫院看看,這個弄法咱還睡不睡覺?”寵物醫院在城裏才有,吳愛花準備第二天往城裏去。可偏偏早晨還沒起床就覺得肚子不舒服,從天不亮到天明的一個多小時裏就跑了五次廁所。顧不得給貓看病,得先上醫院給自己治治肚子。
黃鶯估計吳愛花的臭豆腐可能吃完了,這天晚上,就又給大姐送來兩大罐。劉子經也在家,黃鶯就向董事長問了好。還沒有坐下,吳愛花就向黃鶯說起了貓兒的事。黃鶯笑了:“這不是病,是在發情。”說著向劉子經瞟了一眼,不好意思地低頭淡淡一笑,臉上現出一片緋紅。劉子經聽的和看的都真真的,但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吳愛花問:“那可怎麼辦?”黃鶯想了一會兒:“大姐願意不願意讓這隻貓兒生崽呢?”吳愛花答道:“那敢情好啊,多生些小貓太好了!”黃鶯說:“那這樣吧,我回老家一趟,向哥哥要隻雄貓來,叫兩隻貓在一塊兒待一段時間,事情就解決了。”吳愛花連聲說好。
黃鶯從老家抱回一隻長著一雙藍色眼睛的雄性貓。她先是在自己家裏玩耍了幾天,並沒有急著送到吳愛花家裏。
三更半夜喵喵哭喪的貓,讓劉子經兩口子難以安然入眠。劉子經煩煩地說:“別等小黃去抱貓了,幹脆隨便找隻一般的家貓解決解決問題得了。”吳愛花堅決不肯:“這樣名貴的貓怎能叫一般土貓糟蹋呢!”“那你趕緊叫小黃找去,這陣子我工作太累,睡不好覺怎麼行?”
上午,吳愛花買菜回家,還沒有打電話問黃鶯,黃鶯就抱著一隻雄貓來了,吳愛花很是高興。她想:總算給我的“大白”找到伴兒了,但願它別再“啼哭”。黃鶯說:“大姐啊,我哥說波斯貓是雜交品種,配種挺難。貓我是抱回來一隻,可配種後不知能生出啥樣的來。”吳愛花說:“不管咋樣,隻要是別再叫‘大白’哭叫就行,哭得讓人怪心疼的。”
又是一夜,這次雌貓淒叫的更厲害,“哭聲”幾乎沒有間斷。也許新來的雄貓換了新環境有些不適應,跟雌貓在一起總是嚎叫著撕咬,“噗噗”地吹胡子,瞪著藍光熒熒的眼,現出一副凶相。鬧得劉子經和吳愛花兩口子比前幾天還不安寧,整整一宿倆人隻是閉著眼睛傾聽貓的嘶叫聲。
第二天劉子經總是打不起精神來,他取消了下午要召開的經濟活動03manbetx
會。心中煩悶,他又抽起了已經戒了一年多的煙。他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說不上該怎樣描述。在寬大的辦公室裏來回轉了幾圈兒,他的腦子裏又回蕩起了那種持續不斷的波斯貓的叫聲。他的脈搏有些加快,仿佛昨天夜裏叫春的貓將他的欲火點燃了起來……終於他想起了經常到他家的小黃,這更使他的心裏像被貓爪子抓撓似的,一片煩亂不寧。他便把電話直接打到了檔案處黃鶯的辦公室,叫她親自送一份他在去年第四季度工作總結會上的講話到他的辦公室來,他說,這幾天事太多,辦公室的人員都被安排去做別的事了,他有急用,就請她直接把材料送過來吧。
這種情況是絕無僅有的,黃鶯感到意外,甚至覺得唐突。董事長怎麼讓她直接把材料送過去呢?
黃鶯惴惴地來到董事長辦公室,把文件放在桌上,然後說:“董事長,這是你要的文件。”劉子經點點頭。黃鶯見劉子經拿起文件看了一下題目,就把它推到辦公桌一邊,以為沒事了,就對他說:“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就走了。”董事長說:“小黃啊,我想問你一個事兒,你丈夫想做點兒什麼?”
黃鶯一愣:原來是這事啊。她心中一喜,然後麵露難色不好意思猶猶豫豫地向董事長道出了一個心思:“董事長,你看我們家那口子已經快四十歲了,雖說不老,可也不年輕了,總在衛生處管理資料檔案太閑了些,他想去基層單位鍛煉鍛煉。您看……”
劉子經笑了:“就這事兒?”黃鶯麵帶緋色地看著劉子經點了點頭。劉子經對她說:“嗯,好,等我考慮考慮。”然後就靜靜地溫和地直看著黃鶯,她有些羞澀地低下了眼瞼:“那謝謝董事長了,我回去了。”劉子經說:“等一等嘛。”黃鶯:“董事長還有什麼事?”劉子經點點頭,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個東西攥在手心,站起身來繞過辦公桌走到黃鶯麵前張開手讓她看。黃鶯一看就驚慌起來,向後退著身子說:“不,不。不行不行!”
劉子經手中拿的東西是一隻避孕套。
劉子經說:“不要慌張,剛才我給你開門時,已經把門反鎖死了。沒有人會打擾的。”黃鶯漲紅著臉很緊張,但在這辦公大樓裏又不敢大聲說話。她不知該怎麼辦,呆呆地看著劉子經。劉子經雙手按住她的兩肩,黃鶯身子一抖:“董事長,我……”她腦子一片空白,有種想哭的感覺但卻哭不出來,支支吾吾說不出什麼。劉子經摟住她的肩膀,把她推擁著走到辦公桌後麵的一排書櫥的邊角處,然後打開書櫥狀的臥室的暗門,倆人走到裏邊去。劉子經把黃鶯扶擁到床上,自己將避孕套的包裝撕開準備使用。這時,黃鶯突然將手伸過去,拿過避孕套,一甩手把它扔在了一邊。劉子經一愣,然後便是喜悅,心想:“對,像黃鶯這個年紀的女人,一般都采取了避孕措施的。”他把身子貼在了黃鶯身上……
深沉的黑夜,兩隻貓兒“噗噗呼呼”地忙活了好一陣子,然後兩張扁扁的臉對著互相親昵地摩擦了一會兒,“喵喵”地向對方叫了一聲,就舒展開身體躺在地上安然地休息了。吳愛花在客廳裏借著微弱的光透過玻璃把安置貓的房間的一切看得仔細,她不敢打擾兩隻貓,就躡手躡腳地回到自己與劉子經的臥室,興奮地說:“太好了,交配成功!”正在躺著思考問題的劉子經不耐煩地說:“什麼交配,什麼成功。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總想什麼交配!”吳愛花:“你是不是在外邊整天板著麵孔講話太累了,回到家裏就拿我窮開心?我是說那兩隻波斯貓交配成功。”劉子經說:“好好好,起碼這一夜能睡個安穩覺了。”他轉念一想:這兩隻貓可真有意思,昨天瞎鬧騰了一宿,沒有辦成事兒,今天才算是有了結果。在這一點上,動物就是不如人,人有了機遇可以很容易實現自己的意願。劉子經又想起了今天中午他跟黃鶯的蜜事兒,他倆的行為先於兩隻笨貓,這讓他心裏暗喜起來,因為他想起了一句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凡事要領導帶頭。他劉子經帶了頭,貓兒也會跟著走!
事情總有預想不到的時候。過來二十幾天,隋心的事情還沒有解決,上級進行幹部交流,劉子經就被調到了另一個集團公司擔任董事長了。波斯貓和董事長的需求都得到了滿足,但隋心和黃鶯的願望卻落空了。這讓隋心十分沮喪,黃鶯更感到懊惱。黃鶯怪罪隋心說:“都怪你,把我侍養了好幾年最喜愛的波斯貓賠進去了,還……還是沒成事!”她委屈地哭了起來。隋心也不耐煩:“算了吧,叫你抓緊跟他們說,你還想跟那娘兒們再加深什麼感情,還想通過劉子經那老王八蛋取得什麼發展空間。這可好了,現在什麼也沒撈著,連丁點兒的空子都沒的鑽,還有什麼發展空間!”黃鶯抽泣著:“他說一個月內就研究人事,誰知道,才二十幾天他就調走了,這能怨我嗎!再說了,你自己不出麵,什麼事情都叫我去擋,我……”她心裏比隋心還難受。隋心歎口氣說:“看來當初你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孩子’丟了狼又跑了。可後來……去他媽的吧!別再提了,就等於我們不小心掉進了屎坑裏了,自認倒黴吧。這渾身的屎越抹越臭,越說越憋氣!”他不知道黃鶯的心苦肉痛,隻覺得自己沾了一身晦氣。
晦氣也罷,倒黴也罷,拔脫掉的胡須再也不能栽上。於是,隋心就在外甥做鋪墊的基礎上,帶著成則成不成則罷的態度直接向幹部處長表明了意思。幹部處長說:“你的情況可以理解,沉住氣等等吧。現在的新董事長是我們公司原來的總經理,他對咱們的情況是十分了解的。目前剛接任董事長,剛轉換了角色,等稍微理一下頭緒,肯定要進行幹部調整的,我可以將你的情況反映一下。”幹部處長還提起了波斯貓的事,他的太太也非常喜歡寵物。
隋心心領神會,又要黃鶯趕緊送給幹部處長太太一隻波斯貓。黃鶯這段時間有些心神不寧,隋心對她說這事,她神不守舍地茫然地看著他,沒有作聲。隋心有點兒心急地說:“我說什麼你聽見了沒有?送給幹部處長太太一隻波斯貓!”
黃鶯就不太情願地把從哥哥那裏抱來配種的那隻雄性波斯貓送給了新主人。
新的人事調整機會終於等到了。
隋心聽外甥說,晚上公司要召開黨政聯席會,研究人事調整。
就像長久的宿便病症有了好轉後暢快地屙出了一泡熱熱的濃嗆的鮮糞,隋心感到由衷的喜悅。這一夜,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徹夜未眠,心裏惴惴地等待著明天的喜訊。
——隋心被提拔了!成為集團公司新增的一名副處級幹部!
但他卻是被安排到了集團公司總醫院下屬的分院擔任工會主席。
分院是以精神病治療為主的單位,而且也不能像其他生產單位那樣,可以多拿到很多錢,隻是基本工資加獎金。隋心氣得眼睛都發生了變化,灰蒙蒙地像是一隻非純種的波斯貓。事情已定,也沒辦法,隋心就到分院報了到。然後,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原來是得了白內障。一般病症隻需簡單的手術,而且在自己工作的醫院做起來更加方便。
自從跟隨著丈夫調到分院圖書資料室工作,黃鶯的身體也總感到不適。作為剛入中年的女人,此前她從未出現過月經失調現象,可現在算起來,已經兩個多月沒來那個了。她抽空到婦產科檢查,婦產科主任說她沒什麼病,是懷孕了!
黃鶯被嚇得身上冒出了汗。婦產科主任笑著說:“沒什麼,我們院有好多女同誌雖然戴了節育環,也有意外懷孕的。處理一下就是了。”
黃鶯囁囁嚅嚅地說:“我倒沒戴過。前些年,我們倆在總醫院檢查的時候,說是都不具備生育能力啊。”
婦產科主任一驚,但又馬上平靜地說:“也有一種情況,就是結婚多年不育,後來突然發生了逆轉,一生生一串兒。”她以自己父母為例對黃鶯說:“拿我的父母來說吧,結婚十年都沒有生育,都抱養了我的大哥了,後來又一連串地生了我們五個親閨女。當然,那時候還沒實行計劃生育。”
黃鶯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後悔:那次不該扔掉那隻避孕套!
黃鶯將婦產科主任的解釋向隋心轉述了一遍,隋心遲遲疑疑地問:“難道我們倆都同時開了竅?”
黃鶯說:“婦產科主任也這麼說。”
隋心若有所思。黃鶯心神不寧地問:“你在想什麼?”
當了副處級幹部的隋心,似乎考慮問題也更全麵周到了:“那咱們得趕緊到計生辦登記去啊。”
“像我們這個年紀,肯定優先照顧指標的。”黃鶯鬆了一口氣。
隋心真的有些愜意:不管怎樣,他畢竟被提拔了半級;他們夫妻倆來到以精神病治療為主的分院,除了“療養”自己的精神外,意外的驚喜就是能夠生養孩子了,這也是“雙喜臨門”吧!這種有意努力而結果不甚圓滿和無意祈求而獲得的意外收獲使他們心中的陰霾逐漸消散。隋心這位曾經祈求過神靈能福佑他們夫妻倆生育子或女的精神病醫院工會的新主席,從此堅定地相信了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