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洪濤:親親玉米
每到夏天,走進鄉村,你會看到大片大片的玉米地,一畈畈,一行行,綠油油的,綠得逼人的眼。每當這時,我就會在心底裏輕輕地呼喚:玉米,我的親親玉米!
我出生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未,那時人們的生活非常困難。我一生下來,正遇吃食堂的時候,大人連飯都吃不飽,哪有多少奶水喂我,主要靠的是父母用薄得照見人臉的玉米糝子做粥把我喂養大的。因此,我的同輩和我的先輩們都是靠吃玉米長大的。
怎能忘記,玉米地給我童年和少年時代帶來無窮的樂趣。那時,我們常在放學之後或節假日背著籃子到玉米地裏挑豬草、割羊草,累了,就在青紗帳般的玉米叢中歇息,或是甩撲克,或是捉迷藏,或者玩些從電影裏學來的抓特務的遊戲,或者在收割後玉米桔子搭成的棚子下乘涼、躲雨、玩耍。黑玉米須常常是我們裝扮老人的道具,其樂融融,滑稽而有趣。
怎能忘記,玉米地是我們初涉農事、初學農活的地方。放忙假了,我們在老農的指導下扒地老虎、除草、治蟲,我的勞動觀念和勞動習慣也許就是從那時開始養成的。
怎能忘記,親親玉米給我們帶來多少喜悅和享受。玉米長到一人高的時候,棒子從玉米葉子根上探出頭來,不幾天,紅紅的纓子在風中飄動,仿佛在向人們展示即將成熟的風采。漸漸地,棒子大了,纓子黑了。掰下玉米捧子,撕去綠色的衣苞,放在鍋裏煮熟,別說捧子吃起來香之可口,就連煮玉米的湯喝起來也綿甜清香,沁人肺腑。還可將老些的捧子用鐵釺戳起來,放到灶膛裏烤熟,看上去黑乎乎的,但吃起來卻別有風味。收玉米時,用鐮刀砍下玉米秸的下部,大約尺把長,咬一口,嚼一下,若是甜津律的,就當甘蔗吃,一次能嚼十來根,即使吃得指頭劃傷,嘴角流血,也在所不辭。因為在那物質極其匱乏的年代,農家孩子就地取材吃上土甘蔗,是很快樂的事。
收獲時節,白天的玉米地裏,人們非常忙碌,撕捧子的,挑捧子的,割稈子的,個個充滿了勁,洋溢著喜悅。打穀場上,玉米捧子攤曬得滿滿的,黃的像金,白的似玉,在陽光的照耀下十分炫目。夜晚,穀場上燈火透明,脫粒機轟鳴,人們忙著脫粒玉米。太陽升起來了,風吹起來了,揚場者大顯身手,板鍁一落一起,金雨紛紛,銀雨紛紛。
玉米收獲歸倉之後,隊裏便按勞力和人口分給農家,雖然數量有限,畢竟也能緩解一下饑荒。那時候,我的家鄉沒種稻,玉米是主食。它可以磨成糝子煮粥、蒸饃、烙餅。玉米慘子攤餅是我們家鄉飲食的一絕:在鍋上倒些油,均勻地攤在鍋內,文火燒烤,待攤餅黃脆時,鏟到盤子裏,脆脆的、香香的。可以驕傲地說,這是我們家鄉特製的“酥兒餅”。這是我們兒時飲食類的上品,我特別喜歡吃。
親親玉米,你是我的親密夥伴、忠實朋友,你滋養了我的生命,同時滋養了我的精神,無論我走到哪裏,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貴,親親玉米,我會永遠記住你!(馬洪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