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軍:夜半驚夢話戶籍

昨晚陪昭陽來的朋友小酌幾杯，早早地酣然入睡，淩晨2時，被表弟的來電從夢中驚醒，剛下中班的表弟準備一早回鹽城辦理戶籍農轉非手續，讓我幫他從礦勞資科借他本人的《招工登記表》、《勞動合同》和《保險手冊》等資料，就憑這些資料，他就能把戶口從農村遷進城市。與表弟通完電話，關於戶籍的“內存”一下子被激活，再也無法入眠……

從我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農民的孩子，是農業戶口，如果不出意外，此生注定要成為“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地球修理工人”。那時農村孩子要跳“農門”，隻有當兵提幹、考大學這窄窄的兩條路好走。那張薄薄的戶籍紙片，演繹了數不清的人間悲劇，毀了一兩代農村青年的美好前程。我的家居住在一個小古鎮上，這個鎮上戶籍五花八門很是複雜，除了城鎮、農村這兩種戶籍外，城鎮戶口中還分定量、定銷、長銷戶口。擁有城鎮戶口的人從出生之日起，幸福和優越就始終伴隨其左右。在物資供應短缺的年代，城鎮戶口的人定量供應糧食、糧油、煤炭，還有糧票、布票、煤油票、豆腐票、肉票、肥皂票等，農村人一概不沾邊；孩子長大了，城鎮戶口的人可以招工、招幹，初中畢業的可以進工廠，高中畢業的可以進銀行、稅務局、工商局；同樣是當兵，城鎮戶口退伍兵一律安排工作，而農村戶口退伍兵隻有回農村。不少貧窮的農村青年，模樣也很英俊，但就是難找對象，而一些身有殘疾的城鎮戶口青年，在城裏找對象有難度，但到農村卻盡撿漂亮閨女的挑。當時有一句流行語：情願嫁40歲挎包（有工作）的，不嫁20歲扶犁梢的。父母為了我大哥進鄉鎮企業工作，不知求哥拜姐找了多少人，好不容易上了兩年班，還是被掃地出門；我二哥當兵五年，最終也未轉為誌願兵，兄弟倆跳“農門”失敗，隻好回到農村種田。我大哥心高氣傲，一門心思想把子女捧出“農門”，在90年代初，咬牙捧出半輩子積蓄3萬多元，為3個孩子買了城鎮戶口，剛剛殷實富裕的家庭重新返貧，可誰知兩個孩子考上大學，一個孩子在蘇南打工，重金買來的戶口一點沒有發揮作用，你說冤不冤？時至今日，提到戶籍我大哥還忿恨不平。

為了衝擊城鎮戶口，我整整奮鬥了30年，父母含辛茹苦供我上學，高考落榜後，眼看著我昔日城鎮戶口的同學搖身一變，不是招工進工廠，就是招幹進了郵局、銀行、稅務局，父母咬牙讓我自費讀電大，可“五大生”還是不轉戶口，農村戶口像惡魔一樣如影而隨。1988年，手捧大專文憑的我怎麼也找不到滿意的工作，我先後在糧食局、麵粉廠從事過文秘工作，在縣公安局當過合同製民警，都是因為農村戶口，我一次次地被驅趕、漂泊、流浪……直到1989年7月，我招工進利國礦工作，才找到家的感覺，才找到平等、尊重和自尊。真的感謝新光，在新光工作的20多年裏，我先被聘用為國家幹部，轉為全民合同製，入黨、提幹，1998年7月，礦通過市領導專案批件，我得以幸運地辦理了農轉非手續，在向戶籍所在村補交了3000元“兩上繳”費用，終於把一家3口的戶口遷進城落戶，實現父母希望我跳出“農門”的心願。

時過境遷，曾幾何時，城鎮戶口不再是香饃饃，招工招幹也不再是他們的專利；農村人種田不再交皇糧國稅反而有補貼，農民全國各地都可以打工，新農村建設把村莊裝扮美侖美奐，不少當初拚命將戶口遷進城裏人又在想辦法向將戶口返遷回農村，真的是此一時彼一時啊！

一紙戶籍，酸甜苦辣，個中滋味，莫衷一是……（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