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傳海:新安江“畫廊”之遊
六月時分,遍地新綠。與影友結伴,來到新安江畔,早聞新安江有“畫廊”之譽,以水色佳美著稱。江水四季澄碧,清澈見底。夾江兩岸,群山蜿蜒,翠崗重迭,山勢各殊萬態,穀多飛瀑流泉。唐孟浩然詩雲:“湖經洞庭闊,江入新安清。”今有“清涼世界”的美譽,是一條聞名中外的“唐詩之路”。
此行與“唐詩”為伴,享受清涼,遊弋在山水畫廊之中,可謂明鏡明花明新安,清溪清水清我心。
漁梁壩
新安江的名字來源於徽州,徽州自古以新安稱,徽州的徽文化又稱新安文化。提到徽文化,就會讓你想到中國曆史文化名城—歙縣,它是徽州之源,而漁梁壩則是徽商致富起航地。漁梁壩建在新安江最大的支流練江之上,是新安一帶最大的石質水壩,最早建於唐代,後重修多次,現今的漁梁壩是順治十六年曆時四年修建而成的,此水壩南北長100餘米,斜麵長50米,壩身全是一兩噸重的花岩,這也是此水壩最大的特色之一。
昔日的“江南都江堰”,今日繁花已飄散。沿江有一條東西向的老街,垂直該街則衍生出10餘條小巷,一色的木排店麵,一色石板卵石路麵,構成了漁梁村內部頗具特色的街巷空間,是不可多見的徽州古商業街。歲月蹉跎,如今走在漁梁老街,隻有石板路還寫著滄桑,三兩老人,獨座門前,或寧靜,或獨思。偶有一婦人用嬰兒帶拎著蹣跚學步的孩子,邁上一級級台階,敞開的門板後,老人望著孩子出了神。各家各戶,有門有板,或六或八,門板上的鎖扣,各式各樣,圓形,菱形,帶弧度,捎鉤兒,嵌在門裏,鑲在木板上。也許是旅遊淡季,或是關注度不夠,遊人不多,我們也似點水,匆匆而過,時不時把對準鏡頭獨座的老人,也許鏡頭有些生硬冰冷,也許打擾了老人追憶往昔,老人捂著臉,兩隻手,手指張的很開很有力度。我們顯得有些尷尬,隻能作罷。
正當我們落寞時,身後傳一陣陣笑聲,笑聲很脆很透,在空寂老街裏傳的分外遠。幾個老外正在給幾個閑聊的婦人拍照。老外的相機,小而單,沒有一點專業的意思。“你好,你好。”老外的中國話說的又硬又直,但是讓人聽上去,覺得很真誠很舒服。起碼,我是這樣感覺的。那幾個婦人也感覺到了,笑的很開,樂開了花了。快門聲落,老外向她們伸出大拇指,還使著勁點著頭。婦人們又笑,開了一朵又一朵花。看在眼裏,我也笑了。忍不住,插上話,“謝謝,謝謝”。老外也學說“謝謝,謝謝。”婦人們更樂了,也跟著說“謝謝,謝謝。”在曆史厚重的老街上,簡單重複的四個字,把異國他鄉的人拉得很近。文字可以傳播,文化可以同化,徽州文化的傳承和延續,我們需要的還很多,我們缺失的也還很多。
下老街,上木船。座在船中木凳兩岸風景盡收眼裏。岸上灰瓦白牆,清晰可見,水中白牆灰瓦,若隱若現。幾位老人,岸邊垂釣,獨享其樂。隨船動,景也移,身後的16孔石拱橋——太平橋漸漸遠去,這座橋百年如一日,佑護著兩岸人家世代平和,風調雨順。轉眼望去,水中映像,一隻歡狗,兩麵床單,三對竹撐,生動活潑起來,我的心也緩緩蕩漾開來,沿著這條新安江的支流,越走越遠,越飄越久……
上了岸,我站在由數噸花崗岩堆積而成的河壩,環視層疊的座山,湍急的水流,錯落的老宅,這裏就是曾經輝煌一時的漁梁壩,這裏就是徽商抵錢塘,下揚州的起點,這是就是世代徽商“夢開始的地方”。現如今,灰飛煙滅,繁華不在,隻有夢想依舊,隻有徽韻猶猶存。
新安江畫廊
次日,我們乘車離開屯溪,趕往新安江的源頭。新安江發源於徽州(今黃山市)休寧縣境內,東入浙江省西部,經淳安至建德與蘭江彙合,東北流入錢塘江。幹流長373公裏,流域麵積1.1萬多平方公裏。素以水色著稱,有十裏畫廊之譽。
趕至新安江源頭已近中午。站在碼頭上,新安江被群山圍繞,山山相疊,山山交錯,仿佛畫墨一般,近則濃,遠則淡,望眼看去,好似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碼頭對麵,依山而建的徽派民居高低錯落,與綠山綠水相得益彰。江麵上,平靜如鏡。陽光下,好似一條銀鏈拋灑而去。偶有小船浮過,劃出一泓泓水波,起起伏伏,濺起一束束漣漪,伏伏起起,顯得節製而有序。遠處的水麵被兩岸群山隔為天然水廊,逐漸開闊起來,流動起來。此刻,我突然感覺到自己與水麵靠的很近很緊,可以聞到它的味道,清新而幽雅,可以觸摸到它的氣息,平和而悠然,好似一切都凝固而不流動,聚集而不離散。
登上遊艇,兩岸風光旖旎。高山林,中山茶,低山果。山綿不斷,水轉八彎。古村落與自然風光完美結合,白牆灰瓦掩於綠色屏幛之中,或是五十成群,或是一二獨立。人渡其中,置身畫舫。頗有些李白詩中“人行明鏡中,鳥度屏風裏。”的意境。時到正午,烈日當頭。座在遊船,卻無躁熱。向導遊一打聽才知,因得益於千島湖的形成,新安江水常年保持在12-17攝氏度的恒溫,形成“冬暖夏涼”的獨特小氣候,炎炎夏日,新安江就象一隻巨大的“冰箱”一般,降溫效果顯著。不曾想,這新安江水不僅“中看”而且“中用”,真是山清水秀,地靈神韻。
樟潭中學的體育課
船行十餘裏,我們在一個樟潭村的碼頭停靠。導遊說這裏有一棵百年香樟樹,稱為天下第一樟。上了岸,我沒有尋“香”而去,而是被一群上體育課的孩子吸引了。一塊略顯簡陋的體育場,孩子三五成群,有的跳繩,有的打籃球。他們身後的樟潭中學與“紅妝館”緊鄰,“紅妝館”內存放著徽州女人的陪嫁品,大至婚床衣櫥,小到女紅針篋,件件精縷細刻,內外應有盡有。一色朱紅的貼金綿延鋪陳十餘裏,又稱“十裏紅妝”,讓人想起昔日奢華的婚娶場景。“紅妝館”前的女孩們打著排球,她們打的正歡,笑聲叫喊聲此起彼伏,有一點不愛“紅妝”愛“武裝”的意味。我拿起相機,把她們一一定格。旁邊一位戴眼鏡的老師,看出了我的意圖,叫孩子們把球墊的更高些,動作做的更舒展些。拍完之後,我與老師閑談起來,這座樟潭中學隻有200多名學生,由於條件有限,他們的操場連一個百米的跑道也劃不出來,排球、籃球等體育用品數量也很少,但孩子們的熱情依然很高,每一堂體育都是有聲有色,都會是一段快樂時光。當我提出給孩子合影時,他們大多不太情願,像是見慣了這種場麵。當我許諾把照片寄給他們,大家都來了勁,女孩子們抱著排球擺著姿勢在“紅妝館”前合影,男孩子們蜂擁到我的鏡頭前,把我連同相機一齊包圍起來,開心地又笑又叫,笑聲音很大,叫的也很高,似乎整個江畔都能聽見。
船漸漸離了岸,我回頭看,孩子還在牆頭上爬著,向我招著手,我不禁有些濕潤起來,想著給孩子們的承諾,想著這群新安江畔的孩子們純真善良的臉。這如詩如畫的新安江山水一定會是他們夢開始的地方,這似水流年的童年記憶一定會是他們燦爛生活的起點,因為他們生於新安江,長於新安江。新安江,徽州人永遠的母親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