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洪濤：新年放鞭炮

對於歡樂的留戀，總是讓人有太過匆匆之感。放鞭炮的快樂，是新年快樂的一部分，缺少了這一部分，快樂是不完整的。

我在鄉村的日子是從童年到少年，伴隨的是歲月的清貧和淒苦。每當過年時，由於經濟困難，每個家庭都不會買多少鞭炮。所以，對一個兜裏揣著少許鞭炮的孩子來說，每一聲炸響都是彌足珍貴的。那時候過年，鞭炮帶來的歡樂實際上被誇大了。

我為何要迷戀那放鞭炮呢？而且要是親手燃放的？其實在一掛鞭炮裏，每一粒的響聲都是相同的，一粒鞭炮不過是在重複上一粒的聲音，單調、毫無變化。但我們卻執著地熱愛著那每一次的爆炸聲，仿佛每一次響聲都是新鮮的，都是一個獨立的快樂。我記得小心翼翼撕開包裝紙的情景，鞭炮的引子編織在一起，像一個小姑娘長長的

辮子。那一粒粒鞭炮的瘦小、整齊、紅亮的麵皮像鄉村少年本人，又像是他幸福的化身。懷揣一掛鞭炮和一盒火柴，我對幸福如此深刻。我想：幸福就是在一大片紅光中沸騰的空氣，就是在耳朵裏和大地上傳遞的爆炸聲，就是手持的鞭炮是同伴中最大的一掛。

搬到城市住了，但放鞭炮不受限製，隻是我年齡上升了，不再像小孩子們那樣嘯聚，但看到放鞭炮的孩子，心裏還是激動的。在靜靜地屋裏，聽著外麵傳來的鞭炮聲，仍會生起心潮起伏之感。過年過節放鞭炮，這歡樂的源泉從未更改，甚至聽到鞭炮聲，我就察覺到自己的內心深處，仍有一個耽於玩樂的孩童，他一直未曾長大。仿佛又回到童年時期，到處可看到結夥放鞭炮的小孩子，大驚小怪、奔走呼喊，製造出一連串的響聲、混亂，但令人興奮，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火藥香味。

目睹、然想起過年放鞭炮的情景，任怎樣木訥的心都不免起了波動。我甚至覺得，那躺在日曆裏紙質的年，就是被這歡樂的聲音一點點驚醒，並起身來到人間的。(馬洪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