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思龍 張國峰:從 前 的 慢 時 光
記得早先少年時,大家誠誠懇懇,說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車站,長街黑暗無行人,賣豆漿的小攤冒著熱氣。從前的日子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隻夠愛一個人,從前的鎖也好看,鑰匙精美有樣子,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有“文化老人”之稱的木心走了,所幸還為我們留下了如此清新的詩文。有時間可反複閱讀的文本不多,但往往是那些通了天地魂魄的文字存在,才令得語言不再生鏽,也因了那些詩文,我們對漢語的未來不再盡是悲觀之想。
從前的報紙很少,愛讀的人連中縫的文字都不錯過;從前的雜誌很薄,坐臥行走都便於攜帶,即便躺著看也不會被現如今厚似磚頭的國際大本打歪鼻子;從前的期盼很長,從一個念頭到變成鉛字,中間隔著長長的醞釀、打磨、雕琢的時光,也因了這光陰的慢慢逝去,被文字擊中內心的喜悅才如此那般的狂放而濃烈。
而今在塵世中奔忙,我們不斷冒險,不斷起程。穿行在一條又一條擁擠而喧囂的道路上,加入一場又一場忙碌而混亂的集會。人們忘乎所以,狂歡不已,旋即又倍感落寞,潸然淚下。可不管人們如何作為,山河歲月,沉默依舊。
也許,人們的所作所為,最初的起心動念並不惡劣,隻不過是自知渺小、短暫,希望得到在這世間最安全的一處安身之所,得到多一點,再多一點的憑依。一開始,我們並不想走那麼遠,可是,後來,想得到的越來越多,想要的永遠在遠方,路走得越來越遠。一生往返折轉,勞碌至兩手空空。
是時候讓急匆匆的步履慢下來了,耽於趕路以至於忘記了為何一直在路上,更談不上欣賞沿途的風景;是時候讓心急火燎的心平複下來了,耽於超越以至於忘記了為何一定要超越,更談不上讓渡出一些時間與內心來番對話;是時候讓急吼吼的語速放緩了,耽於表達以至於忘記了傾聽,更談不上讓異己者表情達意。
在歲月的顛沛流離中,人們常常懷想從前的故園是怎樣的山清水秀;從前的菜蔬是怎樣的原汁原味;從前的閱讀是怎樣的從容散淡。其實,故園依舊,隻是我們的心地早已雜草叢生;其實,菜香依舊,隻是我們的饑餓感早已被山珍海味填滿;其實書香依舊,隻是我們的眼睛早已不再向內關照心靈。
從前慢,一切的打磨都有了時光參與的銳度。這有點像作家劉震雲說的那段話——在我看來,重複的事情在不停地做,你就是專家。做重複的事,你特別專注,你就是大家,就這麼簡單。
就讓我們過簡單而有詩意的生活——“以一種寧靜而有限的眼光來看這個世界,並對所看到的世界感到滿足,對於求知事物的渴望,以及對各種限度的疑問——所有這些都是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