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賢麗:寸草心
運河煤礦孫賢麗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這是一首在我三十多年的人生曆程中被無數次翻閱和誦讀的詩文,對它的喻意也是明徹熟知。然而在我將進不惑之年時,用那顆被歲月曆練,浸泡的滄桑之心再回頭細細品讀這幾句詩句時,忽然就咀嚼出不同以往的滋味--那麼的無奈,那麼的酸楚,那麼的苦澀......
博愛的春暉對天地萬物廣施恩情時何曾想要回報,即使寸草要執意回報,然而寸草枯榮的一生又怎麼能回報得了嗬!
因為姊妹多,我幼年時被穿寄養在外祖母家一個離家很遠的南鄉。所以在我成長的內心就一直留下了一個心結,自己是父母最不喜歡的孩子,那麼容易就被舍棄了,在他們的生活裏我是那麼的無足掛齒。童年時,我比一般的孩子更乖巧懂事,我克製自己渴望母愛的天性,從不依偎他們。一年裏有那麼一兩次見到母親,我也是站在遠處觀望不肯近前讓她抱一抱。少年時的無知和沒有理由的剛硬讓我從不依戀他們,從十三歲離家住校一直到參加工作這幾年裏,我從沒有讓他們費心為我操持過什麼事情。成家後的我更沒想過依靠他們,即使被生活瑣事壓迫的喘不過氣來,我也不肯向他們伸出求助之手,我要向他們證明我能離的開他們。
許多年裏我就一直在心裏抱怨著父母給予的太少,總感到他們對我很虧欠,所以就一直很冷落他們,對年歲已高的父母也不太親近,從沒有主動的陪過父母,更沒有用心地去為他們烹煮過一次可口的飯菜。
時光白駒而過,直到一天我也麵臨著不得不把兒子送離身邊這件事,因為上學條件的原因,兒子不得不送到臨城的奶奶家上中學。兒子初走的那幾個夜晚,我總是憂思難眠,輾轉反側的回憶很多生活中的細節,像一頭老病牛一樣,蜷縮在被窩裏,反芻著記憶裏所有與此有關的陳年往事,刹那間心裏掠過一個念頭,當年把我送到外祖母家時,母親是不是也會在這樣的深夜裏,湧現出對兒的無限思念和牽掛呢?
當我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去思考人生,麵對人生,我對母親冰山一樣的前嫌也漸漸的消融,當我刻意接近和端祥父母時,我驚呆了。已過七十的父母真的老了,母親已聽不見輕聲的話了,父親模糊的眼已離不開老花鏡。而他們的咳喘聲更是在我的耳邊此起彼伏......
望著靜默的我,母親輕輕的問我說 "想頌兒了嗎?多抽時間去看他吧,我把他喜歡吃的火龍果、芒果都準備好了,他不喜歡喝純奶的,你再給他買箱酸奶吧......"望著平時不怎麼接觸兒子的母親,我震驚於她為什麼對兒子的喜好那麼的清楚。"哦,你知道?"我隨口應了一句。
"孩子在父母眼裏是四季的風景啊,什麼時候抽枝、發芽,哪一天該是咋樣都清楚呢?"母親自信的說。"我呢?你會知道嗎?"我對母親的回答有些不信似的反問道。"你小時候最不喜歡蕪荽了,隻要有那味,你就死活不吃。你這妮子,小時候脾氣倔著呢,認準的事,頭撞南牆也不回的,你記的那頂帶兩條長帽帶的帽子嗎?你喜歡的不得了,一冬天都不舍得摘下來,因為太髒了,你姥姥給你洗了,你那個哭喲,像要殺了你似的,到底還是放在火上烤幹了,你才罷事。"
母親在我耳邊絮絮叨叨的說起以住的事,那是我最怕的回憶,而又最傷心的事。她說的是那麼的細膩真切,仿佛就象我從來未離開過身邊一樣,所有的經曆都在我童年的記憶裏清晰或模糊的展現出來......
時光前推三十年,那是一個怎樣的生存環境呢?生產隊大鍋飯吃不飽,政治動蕩物質匱乏,人口眾多,我們姐妹五人加上奶奶一家七口人全靠母親一個人掙工分,分糧食,母親一個人要掙出一家人全年所需的口糧,這是多麼艱難的事。
外祖母因為心疼母親,決定幫她扶養一個孩子,來減輕一些她的負擔,而七八歲的姐姐們已開始能幫母親做許多的家務和割草養牲畜了,一歲多的妹妹又離不開,隻有把三歲多的我送到了外婆家。其實外祖母家的生活條件要比我家裏寬餘多了,因為他們沒有兒子,我過去後他們膝下就隻有我這一個外孫可疼。我雖然過著無憂無慮的物質生活,可是心裏還是羨慕有父母疼愛的情景,有時望著同伴們被父母喚回家時,在我幼小的心靈中也升騰出對父母關愛的渴望。麵對外祖母的呼喚,我竟無知的躲在草垛裏不肯出來,幻想著下一聲會是母親的聲音......
"那時候,真是難啊,想為你織件毛衣都沒有錢買毛線,隻能買二兩為你織了一頂帽子……"。母親幽幽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