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楊：巷道 皮帶和煤

一

我家門前山路綿延難行

山溝裏藏著一位老兵

每天身著迷彩肅然屹立

手裏端著的步槍

穩穩當當指向遠方

我曾小心翼翼的向槍口張望

那是黑色的斑點，像鎖洞一樣

有時候也會轟然作響

那不是子彈的出膛

卻是墨色的粉末洶湧奔放

我驚訝的看著

老兵卻依然屹立，槍口從不搖晃

二

行走在這片土地上

大地是我訥言的母親

深入地底

就像回到了母親的身體

母親哺育著我

用這條長長的臍帶

讓這黑色的血液

流淌進我的身體

給予我每一寸的光澤和溫暖

還有大地的信仰

三

我的鄰居是位怪老頭

他不言不笑離群索居

每天都穿著厚實的黑呢大衣

還揣著神秘的雨靴和傘

他的臉是千溝萬壑的冰川

嘴裏也泛著老年人的酸臭

他發起脾氣來比雄獅更可怕

眼淚和鼻涕也四處流淌

像契柯夫說的

裝在套子裏的人

獨自生活著過去了億萬年

四

某一天

我家來了一群陌生人

他們胳膊結實，黝黑的皮膚閃閃發亮

他們熱情爽朗的笑聲

就像陽光一樣四處流淌

他們找到了老頭，敲開了他的門

在他家門口修建了平坦的路

每一天

跟他說，早安

他們用堅持、真誠、善意感動著他

太陽的溫暖炙熱

讓萬年不化的雪霜也會消融

這一天

老頭走出家門

向老兵略略行禮

跟母親微微示意

他生平第一次離開了家門

與所有人問候

老頭健步如飛，神采飛揚

把這份深埋多年的火熱和每個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