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曉蓉：乞丐的眼神
深圳羅湖關口經常趴著一個邋遢的老乞婆。一條腿卷著，一條腿伸開去，不時的磕頭，間或向來來往往的人們流露著乞憐的目光。老人身前掉了瓷的破碗裏，僅有的幾個硬幣，在深圳惡毒的陽光下，耀花了路人的眼，這似乎與周圍鱗次櫛比的建築和金碧輝煌的店鋪極不相稱。 我經常會產生很多聯想。比如：她原來是幹什麼的？她為什麼要來乞討？她是被不孝的兒、媳趕出來的嗎？…..如此種種，不一而足。同時又想：此時英國那位叫伊莉莎白二世的老太婆在幹什麼----吃山珍海味？聽皇家樂隊的歌劇？或者什麼都沒幹，在溫度恰好的皇宮裏睡大覺？ 我每次經過這裏去香港，都會胡思亂想一番，有時候會往破碗裏扔幾個有“女皇”頭像的硬幣，有時候卻不會。我給錢不是因為我發慈悲，而往往是我孤獨、無助、徘徊、頹廢的時候產生與她同命相憐的感覺。我承認我同情的是我自己。每當此刻，我特別害怕與她那乞憐的目光相碰。我知道她在捕捉我的眼神，她大膽地盯著我的眼睛，仿佛要看到我內心深處--穿透我的靈魂。而她那死魚般混濁的雙眼此時卻炯炯發光，不經意間溢出的是一片水汪汪的渴望的海。 我沒有勇氣直視她的雙眼，我丟下一枚硬幣像賊一樣垂著頭匆匆地逃開，好象碰見瘟疫一般。我驚歎是什麼促使老乞婆在瀕臨沉淪的邊緣還有勇氣抬起頭去正視別人的雙眼？ 我們也有潦倒的時候，這時我們往往一蹶不振，不敢與親人朋友期待的目光對視，我們隻會低頭喝酒、瘋狂的喝，讓自己麻醉，不再清醒。 我們是不是連一個流落街頭的老太婆都不如了？老人家為了生存不得不在烈日炙烤下向別人磕頭，連麻醉自己的條件都沒有。哪象我們受了一點打擊，就感歎“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然後猛灌幾瓶喜力，流下幾滴廉價的眼淚一醉了事，最後躺在柔軟的席夢思上睡它個昏天黑地，拋棄所有的希望和責任，把絕望和痛苦留給自己最親愛的人。而老人不知在哪個角落熬過被蚊蟲叮咬的一夜，天亮後又繼續趴在熙熙攘攘的關口給人磕頭。 人生漫漫旅程怎能少得了挫折和打擊？我想說的僅僅是：無論何種情形，遠遠還沒到絕望的地步！不信，你看那些乞丐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