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先俐:我們需要釋放悲傷
下班回到家裏,電視上、網頁裏到處都在播放關於災區的消息,很多電視台都在播放募捐晚會。 如果說地震屬於難以預測的天災,誰也怪罪不了,但學生們的大麵積的傷亡,怎麼都無法讓我接受。散落在廢墟中的五顏六色的書包、眼鏡、計算器、詞典,還有不同孩子繃著年輕的臉蛋故作嚴肅的標準照,還有一串串家門鑰匙,遺體旁母親們的仰天號啕,這一幕幕悲慘的場景,讓我終身難忘。打開網頁,看到一張用木棍寫出字跡的白紙,所有的人都在發抖。這是一張看不出來字跡的白紙。隻有極其細心地將它朝著陽光,轉向一個角度,才能發現上麵的刻痕。 那不是用筆寫出的字跡,而是用細木棍之類的東西劃在紙上的——這似乎是一張留給家人的遺言。 在地震重災區北川,在完全坍塌的主教學樓邊,北川中學的老師拿出了這樣一張紙,在場的人心照不宣,沒有一個人開口問,為什麼不用筆寫啊。 寫作這張便條時的場景,結合毀滅性的地震,幾乎可以還原:作者在一個狹小的空間,沒有筆,身負重傷或已知自己處於絕境,又想跟家人交代點什麼,於是,就有了這樣的“便條”。紙上劃著:薑棟懷,高中一年級一班。爸爸媽媽對不起,願你們一定走好。在場的人們有的把目光轉向別處,清清嗓子,用手背佯裝推推鼻子;有的捂著嘴,走開。 老師珍惜地收起便條,放到懷裏,他還要把這張白紙,交給薑棟懷的家人。 北川中學是當地最好的中學,也是唯一的一所高中。 20世紀90年代中期興建的主教學樓,共有20個教室,除一個教室空置外,其它的都塞滿了學生。那天,除了兩個班上體育課,一個班上信息課,不在這棟教學樓外,剩下的學生,全在這個樓裏。 廢墟全然不見學校原來的模樣,隻有遺留的大量課本,才能提醒人們:別忘了,這裏原來是課堂。 十指連心。每一個良知未泯的人,都不可能不心痛,都不可能不受傷。受傷的不是某一部分人群,受傷的是整個社會。悄然之間,自己眼中已經溢滿淚水,總想有一個場合,能夠彼此放縱自己,能夠彼此傾訴,能夠彼此痛哭一場。 孩子們,不要哭,不要怕,廢墟中的黑暗已經過去,你們慢慢走,天堂的路也許不再黑暗,那裏不再有讀不完的課本,不再有做不完的作業,也不再有數不盡的測試!當——想念你們的時候,抬頭看看天空的雲朵,看看大地的花朵,當——想念你們的時候,看看天空中自由翱翔的小鳥,看看水中的小魚。原來,我們從不曾分開! 忽然間,悲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