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波:外婆家的花場門
枯坐電腦前,半天,未動一下手指,空調的溫度已調至最低,仍覺燥熱難耐(來自心底的燥熱,不以溫度高低為變化),於是很年個有懷念童年,懷念外婆家的花場門兒。 外婆家在綦江的一條支流三角河邊的一個大院子裏,幼時的我隻要一放暑假就吵著鬧著要到她家去,其中固然有慈祥老外婆溫暖懷抱的吸引力,不能不說,花場門也占了一個很大的因素。在故鄉,幾乎所有的稍微大一點的院子都有一個花場門兒,就好比傳奇故事裏每個山寨都有一個寨門,隻是外婆家的花場門又格外有特色一些。剛過架在三角河上的一座便橋,還在老遠就能看見層層梯田盡頭緊靠山邊高高的一溜台階,順台階而上就能看見一左一右兩個高高的牌坊,上邊刻的字因歲月風霜的侵蝕而斑駁難辨,兩個牌坊中間有一塊小型石壩,石桌、椅、凳齊全,這便是我魂裏夢裏童年的樂園。(至於僅在三四級台階下的大石壩,以及院子裏寬寬的簷口,我倒是沒什麼印象了。) 暑假裏,每當夜幕降臨,外公外婆舅舅舅媽姨娘姨父表兄表弟表姐表妹們便會趁著月色聚集在花場門兒,大人們天南地北、東家長西家短地“亂侃”,而我們這些孩子呢,則如泥鰍入水,從這人的懷裏蹭一下,又從那人的懷裏掙脫開來,偶爾也會安靜下來,仰看滿天星辰,癡癡地沉湎在牛郎織女或濟世觀音的神話傳說裏。但一聲蔥哨一隻螢火蟲一個手勢又能把我們從獨自的冥想中拉回來,你追我趕,無忌的打鬧有時也會帶來別扭,甚至傷害。有一次,我的一個表弟不知是誰在無意中推了一把,被摔下高高的台階,直摔得他鼻青臉腫,此後一連幾天都不與我們說話更別說一起玩耍。但沒多久,大概是覺得一人玩耍實在太無聊,也或是禁不住大家的挑逗又不自禁的和我們瘋到一起了,氣得我那舅媽不住地大罵他“沒著性”(土語:大概是不知自重,不沉著的意思)。 三十年恍如一轉眼,外公外婆早已作古,當年一起玩耍的孩子們都已長大成家立室。前日回去,一腳跨入花場門麵對迤邐而衣著光鮮的一幹小孩,和他們身後笑容可掬的一些大人竟感到異常的生疏和隔膜。物是人非、心境蕭然,難道,這就是我苦心收藏的童年記憶,這就是我魂牽夢縈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