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東:葉子黃了
葉子黃了
北方十月的天,已漸漸有了冬的涼意,而麻雀、喜鵲仍不停地在打鬧嬉戲,啾啾亂叫,時而飛到桐樹上,時而又打個旋,落在院子裏的石榴樹,透過金黃的葉子在玩捉迷藏,一隻隻麻雀在起勁地追逐著自己的伴侶,嘴裏不停地叫著:“我愛你,我愛你,這輩子我永遠不會離開你。”它們你追我飛,我追你飛,一會兒就把石榴樹葉子撲楞了一地,這時,秋霜被鳥兒們叫醒,披著一件黑色的外套,揉著眼打開房門,一股寒意襲來,秋霜打了一個冷顫“咣當”一聲關上門退回房裏。把樹上的鳥兒驚得四處亂飛……
“這鬼天氣,說涼就涼,昨天還是大晴天,今天咋就變天了,地裏的玉米得抓緊時間收了,要不過兩天下雨了,就該忙著種麥子了”。秋霜邊梳頭邊自言自語地說。出了房門,秋霜洗了把臉,趕忙跑到公爹的屋門前,邊進門邊喊著:“爹,爹,您老醒了沒,今兒變天了,得穿厚點,可不敢著涼了。”秋霜翻箱倒櫃,終於找到了公爹的薄棉襖,抖了抖上麵的灰塵,用幹毛巾擦了擦上麵的破棉絮,走到了公爹的床前,像往常一樣扶公爹起來,招呼他解了手,麻利地給公爹穿好衣服,披上了那件薄棉襖,右手扶著公爹,左手用熱毛巾給公爹洗了臉,把被子墊在公爹的後背上,端著尿盆就往外走去。一會兒工夫,秋霜端著一碗雞蛋茶走到公爹跟前。“爹,把雞蛋茶喝了。”秋霜一邊說一邊用嘴吹著一勺熱氣騰騰的雞蛋茶喂公爹吃了起來……
忙完了公爹,秋霜在灶屋裏草率地將昨晚剩下的菜熱了熱,啃著硬饅頭,就著給公爹打茶剩下的雞蛋水,吃得香噴噴的。吃罷飯,秋霜向公爹打了聲招呼,拿了麻袋,扛著小鋤頭徑直向村外的玉米地裏走去……走在鄉村的小路上,秋霜吮吸著新鮮的空氣,抬頭看著柿子樹上紅的像火又像燈籠的柿子,聽著鳥兒的歡叫,鳥兒仍舊在樹葉和柿子間追趕自己的情侶,紅柿子泛起的光在秋霜的臉上蕩起了一絲絲紅潤,配著她穿的綠上衣,看上去成了一道鄉村樸素而又美麗的風景。鄰居胖嫂看見秋霜過來,一邊打招呼一邊唧唧喳喳重複著往日的俗話:“秋霜妹子,今天打扮得怪漂亮啊,真招人呀,嘖嘖嘖,你看看,這綠上衣多漂亮啊,在哪買的,趕明兒,讓俺老頭也給俺買一件,也讓俺在村裏走一圈浪一浪。”秋霜邊走邊說:“胖嫂,你還別說,你皮膚白,明個讓俺哥給你買一件,穿上好好讓大黑哥看看你的俊模樣,還不稀罕死個人呀。”
別看秋霜嘴上不饒人,可她嗓子眼裏就像一塊大磚頭堵著,一句話噎在喉嚨裏就是倒不出來……
自從她那死鬼丈夫走了以後,她不隻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吃苦吃罪倒也沒啥,隻是村裏人的風言風語讓秋霜一下子光想鑽到地裏頭,有人說是她克死了丈夫,有人說柱子死後他和別的什麼有錢男人上床了.......總之寡婦門前是非多,自然秋霜也逃脫不了這種世俗的偏見……
當年,她秋霜也算是這十裏八鄉的美人呀,就是因為家裏窮,姊妹多,哥哥眼看到了三十歲的年齡了還沒找著個媳婦,急壞了秋霜她爹,她爹想著法子讓秋霜這妮子早點嫁個有錢人,多收點彩禮好把兒子的婚事給辦了,也了卻老人的心事兒。後來聽村裏人講媒人給秋霜介紹一個有錢主,是趙家村人,隻是這人身材不太好,是個瘸子,其它方麵則沒得挑,這兩天人家就等著見麵嘞,還說是這人和秋霜認識,早就看上秋霜了,隻要秋霜嫁過去,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這個趙瘸子,名叫趙秋生。小時候得了小兒麻痹,今年大概三十八歲的樣子,個子有點矮,那身板看上去真像武大郎,走起路來一瘸一拐,村裏人都看不起他,可這小子就是碰上了好運氣,剛改革開放那會兒,他靠著一個親戚貸了十幾萬元款,搞起了磚瓦廠,經過幾年的打拚,掙了大錢,蓋起了小洋樓,還買了一輛破桑塔納,行頭也變了花樣地換來換去,今兒個穿西裝打領帶,明個穿名牌夾克,在村裏炫耀回來炫耀回去,見人也學起了城裏人,你好你好的,嘴裏還經常叼著大前門煙,在村裏的老頭們麵前遞來遞去,還裝模怪樣地說,您老嚐嚐這大前門,比您的旱煙袋好抽多了。
聽村裏的二黑說,他在外有女人,還挺漂亮的,帶回村好幾回,拾掇得花枝招展妖裏妖氣的,拐著秋生的胳膊從車上下來,碰見鄉親們,還不停地用那隻抹了指甲油的大白手打招呼,從你身邊走過,一股濃烈的香水味嗆得你出不來氣兒,小孩兒們一見秋生的車子回來,就攆著走很遠,看稀罕事兒,他們見到秋生的胳膊上拐了個女人,就追著喊,小妖精,小妖精,渾身一股狐狸味,專勾秋生叔的魂,小妖精,小妖精,渾身一股狐狸味,專勾秋生叔的魂…….去去去,媽那個X,一群窮小子,快滾一邊玩去。秋生掂起手裏的洋拐棍使勁兒地罵這孩子們。
聽老栓叔說,那個城裏女人把秋生的錢花得差不多了,就再也沒回村子,弄得秋生一身氣兒。磚廠的生意也隨著秋生的運氣一下子變了樣,三個多月了,磚一塊也沒賣出去,急得秋生掂著腿亂轉,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大客戶,可人家說他廠裏的磚質量有問題,再也沒來拉磚,村子裏的人追著秋生屁股要工錢、要地錢,秋生不得不把桑塔納賣了還債,昔日景氣的磚廠一下子倒閉了……後來,秋生又碰見了大救星,以前的一個遠方親戚看中了趙家村的一塊寶地,說是要在這裏建一個煤礦,至少要引來資金上百萬元,讓秋生當後勤礦長,負責招募工人和招呼周邊的工農關係。經過一年多的基建,這座年產十幾萬噸的小煤窯終於落成了。秋生真地當起了後勤礦長,那天,秋生把車開到了李家村裏,拿著喊話筒大聲嚷起來:“哎,哎,哎,李家村的鄉親們聽好了,趙家村向陽煤礦招收新工人,想到礦上幹的趕緊報名,過期不候,過期不候啊。”不一會兒,鄉親們就把秋生的小車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爭先恐後地報名。“算我一個,算我一個。”旁邊一個身材魁梧的小夥子大聲喊起來。“柱子哥,你也來報名啊,嬸子讓你幹煤礦嗎,她就你這根獨苗,聽說幹煤礦很危險,你就別報名了。”大孬認真地對柱子說。“哎,你別管,咱家裏窮,出去打工,俺爹有病,常年躺在炕上,得有人照顧,俺娘不讓俺出去,向陽礦離家近,好不容易人家來招工,咋不去的,打死也得去呀。”柱子倔強地說。
“哎,你們收不收女工,俺也想去你們礦上幹。”一聲清脆的聲音灌進了秋生的耳朵。“咦,妹子,當然收女工了,你可以來礦上開絞車嘛。”秋生邊說邊從頭到腳把秋霜打量了一番。瓜子臉,細身段,臉上還有的小酒窩,透著紅柿子般的紅暈,花格子布衫貼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兩個小長辮子齊整地掛在腰間,一說一笑迷死個人兒,比那個城裏的騷娘們強一百倍,秋生不安分的眼珠子像一隻大手一樣在秋霜身上摸來摸去,直勾勾地盯著女人的敏感部位,一下子想把秋霜吃了似的,一個勁兒回味著和城裏女人的翻雲覆雨的風騷味,看得秋霜躲進了人群。不知是誰說了一句:“你是來招人的,還是來相親的,一看就不是個正經貨。”這時,秋生才緩過神來,招呼大家填表格……
秋霜和柱子、大孬還有村裏的十幾個壯勞力都如願以償到向陽礦上班了。第一次下井,柱子和大孬剛進罐籠就嚇得渾身直打顫,罐籠隨著鈴聲剛一下到井裏,柱子嚇得差點叫喚出來。約摸過了五分多種,罐籠終於到了井底。大孬立即招呼著柱子跟著他往前走,又走了二十多分鍾,他們才到了幹活的地方。聽領頭的說,今天你們剛來礦上,這下窯的活不用學,人家咋著咱咋著,看好了,我現在教你們開溜子、攉煤和支頂板。大孬是個機靈人,頭腦管用,膽子大,什麼活兒一學就會,柱子人老實,你叫幹啥就幹啥,是個聽話的主。工頭看大部分人都是大孬他們一個村的,為了方便管理,讓大孬當帶班的,也就是領著人幹活的頭兒。經過了一個多月的磨合,他們總算學到了一知半解,懂得了采煤是個啥活兒。大孬帶著柱子他們幹的也算不賴,產量是全礦三個隊最高的,礦長還多給他們發了點獎金。終於領到了第一個月的工資,好家夥三百多塊呢,柱子高興地跑著回到家,拿著花花綠綠的鈔票讓娘看,高興得娘兒倆合不攏嘴,柱子拿著錢跑到集市上給娘買了最愛吃的橘子罐頭,還給爹割了一斤多羊肉。
秋霜當然也當上了絞車工。開絞車雖說是個輕活兒,也是個細活兒,秋霜打小就聰明,學什麼都快,沒過幾天就成了班頭,領著三個司機。這些都是趙秋生一手安排的,還給她長了一級工資,一月能拿二百多元呢。這不剛開了工資,秋霜就到街上給他爹他娘買了些好吃的,還給她和妹子各買了一件紅棉襖,正在試衣服呢,忽然秋霜從鏡子裏看到秋生提著東西往街中心走來。秋霜就趕忙跑出服裝店,大聲喊著“柱子哥,柱子哥,你也來逛街了,都買了點啥東西呀?”“也沒買什麼,都是爹娘愛吃的東西,發工資了,也該孝敬孝敬爹娘。”柱子靦腆地對秋霜說。“哎,柱子哥,你看,這件紅襖我穿著好看不?”“你人長得漂亮,穿啥都好看。”“給你說正經的,要是你看我穿著好看,我就買了。”秋霜和柱子一邊說一邊笑著。柱子人實在,秋爽從小就喜歡柱子,說他這人能靠得住。自然,村裏人也早就看出來了,他們倆從小就青梅竹馬,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柱子當然也喜歡秋霜,隻是自家窮且父親是個癱子,怕秋霜嫁過來吃苦受累,柱子才有時對秋霜忽冷忽熱的,表麵看上去不喜歡秋霜,其實他心裏早就裝滿了秋霜的好,就連晚上做夢都經常夢見秋霜的身影。再加上秋霜爹根本看不上柱子家的條件:家裏窮得叮當響,還有一個老病人。為了早點給兒子找上媳婦,秋霜爹死活不讓她和柱子來往。可秋霜心裏隻有柱子,別人再好她都不願意,她非柱子不嫁,這下可氣壞了她爹。
第二天,秋霜起了個早準備趕班,可她爹早早坐在院子中間,見秋霜過來,就扯著嗓門說:“今天有個事,礦上給你批了個假,讓你在家等著,有喜事咧。”弄得秋霜一時轉不過彎來,我有啥喜事?秋霜百思不得其解。到了九點多鍾,秋霜正在院子裏納鞋墊,忽然一陣汽車喇叭聲震得院子裏的雞子亂飛亂叫。秋霜挺納悶:這是誰的車,咋就在自家院門前停住了呢?正想著呢,媒人領著趙秋生立馬到了院子裏。“你們,你們這是弄啥嘞?”秋霜奇怪地問了一句。媒人咧著大嘴巴笑眯眯地走到秋霜跟前:“咋,霜兒,你還不知道呢?你爹早就托我讓給你找一個好婆家,這不,今兒個人家來了,你們認識,就是你們的趙礦長,人家有錢,你要是嫁過去,肯定享福。”“就是,就是,隻要你嫁給我,我今後一定讓你過上闊太太的生活。”趙秋生趾高氣揚地叼著煙卷說。秋霜一看是這事兒,氣急敗壞地走進堂屋對爹說:“你咋啥事不跟我商量商量,我的婚姻大事我做主,誰說也不行,我隻嫁柱子哥,別的再好也不嫁。”“你給我聽好了,今天這個事,中也得中,不中也得中,你的事我當家,你個死妮子,想嫁柱子門兒都沒有,趁早給老子死了這份心,要不然就別進老子的門。”秋霜和他爹吵了一陣子,轉臉哭著就出了堂屋門,拿了件衣服就往大門外衝去……
這天晚上,沒弄成事的趙秋生很不高興,趁著酒醉,他貓著身體鑽進了絞車房。今兒正好是秋霜當班,見趙秋生進來,秋霜趕忙問:“你來幹什麼,快出去,快出去,別耽誤我開車,要是出了事兒看誰會擔待得起。”“咋了,我這個礦長和你說說話不行嗎?我這個人有個脾氣,隻要是我想得到的就一定會得到,你信不信,我會讓你乖乖地到我懷裏。”說著說著他就猛地竄到秋霜麵前抱著秋霜亂往懷裏拱,兩隻大手胡亂地摸秋霜的屁股。秋霜惱得一下子就把他推倒在牆根邊,摔了個狗啃骨頭,碰得滿鼻子流血。秋霜一看,事兒鬧大了,趕忙去扶他起來,可不想他一下子就把秋霜壓在地上,開始扯她的衣服,就在這時,井口打鈴拉煤,他才鬆開了手,秋霜慌亂地爬起來,係住領子口,捋了兩下頭發,就開啟了絞車開關。趙秋生隻得灰溜溜地走出了絞車房。
這起風波,像長了翅膀一樣在向陽礦上鬧騰開了,有的說秋霜主動跟趙礦長好了,有的說秋霜成了趙礦長的人了,還有的說是趙礦長強奸了秋霜,反正說什麼的都有,惡言惡語一時間把秋霜害得隻想跳河自殺了卻一生。
夜深人靜,秋霜獨自一人坐在小河邊,月亮不一會兒爬了上來,映照著河邊秋霜的臉,那一行行委屈的淚珠映著月光晶瑩地流下來,滴在仍舊還泛著綠葉的水草上,嘩嘩的流水聲似乎也和秋霜一樣嗚咽起來,訴說著秋霜的傷心事兒,秋霜越想越丟人,越想越沒法活了,一念之下她想到了以死證明自己的清白,說話間她走到了河水裏,冰冷的河水透過秋霜的熱身子,緩慢地吸食著可憐的女人的溫度,一層層的漣漪逐漸把秋霜的身子淹沒…..
這時,柱子下班騎著自行車趁著夜色正往家趕,忽然看見河裏有個什麼東西在遊動,再定睛一看原來是個人,他慌忙把自行車摔在地上,一個箭步跳進河裏,把秋霜救到了岸上,透著月光,柱子看到了秋霜那一臉的憂傷和哀怨。柱子終於明白了一切,使勁兒地壓著秋霜的肚子,控出她肚子裏水,秋霜醒後哭喊著:“你為啥要救我,讓我死了算了,一死百了,我真不想再活了,我啥事都沒做,為啥就沒有人相信我的清白呢?”“我信你,我信你,秋霜,我發誓我一定要娶你,我愛你一生一世。”說著柱子一把把秋霜抱到懷裏,用自己滾燙的心溫暖著這個自己心愛的女人。
自那以後秋霜再也沒到礦上上班,經常往柱子家跑,又幹家務又侍候柱子他爹娘,成了柱子家的半個人。柱子他娘眼瞅著秋霜的好,看在眼裏喜在心上:柱子真是有福氣,給俺找了這樣一個好媳婦。再說秋霜爹見自己的閨女鐵了心跟柱子,他也想明白了:咱就是這窮命,要是真跟了有錢的主,擋不住自己的閨女遭罪受。
又過兩年,柱子總算攢夠了娶秋霜的錢。農曆二月初六這一天,柱子和媒人拿著東西歡天喜地走進了秋霜家的門提親,秋霜高興地又是搬凳子又是端茶倒水,欣喜之情溢於言表。秋霜他爹也高興地不得了,說話間他對女婿柱子約法三章:“柱子,我可醜話說在頭裏,俺閨女將來到了你家你要對她百般的好,要是讓她受一點委屈,我可饒不了你。”“放心吧爹,您老就放寬心吧,我一定讓秋霜過好日子,我會一輩子對她好的。”柱子的話讓這一家子人高興了好一陣子。柱子和秋霜的婚期定在了農曆三月十二。
柱子上班更提勁兒了,一班也不歇,隻想著多掙些錢。整天想著自己快要和秋霜結婚了,那心情美得跟掉進了蜜罐裏一樣,嘴裏心裏淨叫甜了,一下班就掰著指頭算著日子。
左等右盼終於等到了結婚的好日子。那一天柱子像換了個人似的,穿上嶄新的中山裝,胸前別著新郎胸花,坐上了花了50元租的婚車,一路吹吹打打駛向了秋霜的家門口。秋霜起五更到街上盤了頭,穿上了柱子給他買的紅色套裙,綠色高跟皮鞋,蓋著紅蓋頭,光等著柱子哥來接她回家了,心裏美滋滋的。一陣百鳥朝鳳和鞭炮齊鳴過後,柱子和秋霜牽著一條紅綢子走出了閨房,上了婚車,這對有情人終於喜結了連理。婚事還算辦得風光,至少也是村裏頭數得著的,這是柱子給秋霜許下的諾言,一定風光地把秋霜娶進門,這事兒讓秋霜挺感動的,隻念著一輩子對柱子的好。送走了鄉親們,柱子和秋霜攜手走進了洞房,這一夜,柱子和秋霜翻天覆地了一次又一次,真叫個愛死個人,美死個人。這一對鴛鴦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愛河裏歡快地嬉戲打鬧,把愛的火種在這寂靜的夜裏點燃,照亮了自家的院子,也照亮了整個李家村……
婚後的日子確實讓這一對小夫妻過上了甜蜜的生活,第二年春上,柱子和秋霜終於結出了愛情之果,秋霜給柱子生了一個大胖小子,秋霜給他起了名字叫霜兒,意思是秋霜生的娃。一家五口人嬉笑顏開,全村人也跟著喜慶,村裏人見了就說,咦,你看人家秋霜咋恁會生呢,生了又白又齊整的小子,真是有福啊!柱子聽了當然心裏更高興,幹起活來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在人們羨慕柱子一家人的時候,不幸的事情發生了。10月2日晚上七點多鍾,秋霜哄睡了霜兒。剛躺下,柱子就串門回來了,還喝了點酒,躺在秋霜旁邊,霜,我想你,我想弄那事兒,說著就解開了褲子。你今天上夜班還喝酒,要不就別上班了,不上班哪行,這一月得多掙點錢,孩子吃奶粉得花不少錢呢。那你好好睡一會兒,休息好了上班不累。我一點也不瞌睡,我就想和你弄那事兒,好長時間都沒弄了,秋霜實在沒法子,任由柱子在自己身子上狂風暴雨一番,累得柱子渾身是汗,完了事,秋霜對柱子說:“要不咱今天不上班了,人都說,喝酒會誤事。”“怕什麼,老子身體好著呢,這點酒算什麼,我就不信這個邪,今天我一定要上班去。”柱子拍著胸脯對秋霜說。
到點兒了,柱子歪歪斜斜地出了家門,一路唱著:“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往前走……”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天剛蒙蒙亮,秋霜就早早起來了,他昨晚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柱子渾身是血,已不成樣子了,嚇得秋霜猛地坐起來,渾身出了一身汗。秋霜招呼孩子吃了奶,就在院子裏掃落葉。這時,大孬急匆匆地跑到院子裏,哭喪著臉,喘著粗氣對秋霜說:“嫂子,嫂子,柱…子…..柱子哥出事了,井下冒頂了,把柱子哥砸傷了…….”秋霜聽到這個噩耗,眼前一黑昏倒在地,柱子娘也出來了,見這情形,哭喊著說:“這是咋了,咋了,大孬,到底出啥事了?”“嬸子,嬸子,我對不起您老人家呀,柱子哥在礦上出事兒了,怪我沒招呼好他呀。”大孬哭著說。一聽這話,柱子他娘一口氣沒上來昏死了過去。“哎,哎,快來人呀,快來人呀。”柱子快速跑到大門外喊人,鄉親們都趕來了,聽完是由,趕緊招呼人將柱子娘送到醫院。秋霜漸漸醒了過來,聲嘶力竭地哭喊著:“柱子呀,柱子呀,你咋就不聽俺的話呀,不讓你上班你偏要去,你死了,叫俺娘兒倆咋活呀……..”一邊哭一邊跟著柱子往醫院趕。到了醫院,大孬攙扶著秋霜三步並作兩步,昏昏沉沉上樓,好幾次秋霜都差點癱在地上,好不容易走到了病房,可一切都晚了,醫生說,病人送來晚了,失去了搶救的最佳時間,到醫院就不行了,現在就在太平間放著。秋霜又一次昏死過去,醫生給打了一針鎮靜劑才算蘇醒過來,聽著秋霜在太平間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大孬蹲在太平間門口嚎啕起來......辦完了柱子的事兒,秋霜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失去了往日的燦爛的容顏。
出事後,礦上賠了2萬元撫恤金,這錢柱子娘住院花了一大半,最後還是不治而去,秋霜又招呼著給婆婆辦理了喪事。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公爹,再看看嗷嗷待哺的孩子,這一切的一切壓在了秋霜一個人身上,這個單薄的女人就像是從鬼門關裏出來完全變了個樣,整日無言無語,隻知道幹活,喂養孩子,侍奉公爹……
後來,聽說趙秋生被公安局抓起來,判了五年,說是那次冒頂02manbetx.com 共死了三個人,上級追究責任,老板讓他頂罪,說事後將給他家人一筆數目不小的精神補償金,再後來,聽說他在服刑期間心髒病突發而死。
秋霜為了替柱子盡孝道,一直沒再改嫁,照顧著一老一小十八載,在這度日如年的十八年裏,秋霜為操持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吃盡了苦中苦,受盡了累中累,整日忙完地裏忙家裏,一如既往地伺候公爹喂飯喂藥,擦屎端尿。招呼孩子上學,農忙過後,秋霜一邊照顧家裏一邊去趙家莊村的耐火廠砸磚,現在一天也收入個七八十元,也僅僅夠家裏一個月的花銷,逐年的勞累過度,著實這個農村的婦女失去了往日的俊俏,瘦得隻剩下了皮包骨頭,四十多歲的女人咋看上去就像六十多歲的老人,臉色泛起了微黃色。可在兒子霜兒眼裏,媽媽永遠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媽媽。
霜兒也挺給他媽長臉,今年高考,霜兒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學,當孩子拿著通知書送到秋霜跟前時,高興得秋霜一下子抱著孩子痛哭了一陣子。“兒子,我的好兒子,你沒有辜負媽的期望,媽沒白疼你,你真給媽爭臉了。”秋霜嘴角終於露出了十八年後的第一次微笑,那張開笑臉的喜酒窩格外漂亮,就連院子裏的那棵石榴樹上的鳥兒都跟著嘰嘰喳喳起來,喜鵲也在枝頭叫個不停。母子倆又回到了人世間最美好的時光,盡情享受著苦盡甘來的幸福生活……
(鄭煤集團大平煤礦宣傳部:李國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