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波：草的情結

一個冬天都未覺得過特別冷。在春打六九頭的日子，下了場小雨，無聲無息的，揚臉迎著絲絲的細雨竟覺得涼津津的，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於是知道春天來了，一下子，仿佛就已聽到了春天的腳步聲，輕輕、輕輕，就在我的身後，頸部癢癢的，仿佛是她正在那裏哈氣。 春天來了，我是最欣喜的，欣喜每一株草，每一朵花，每一棵樹以及萬物的複蘇。我小時候是在農村長大的，對小草有一種特別的感情。每當開春的時候，母親就會要我和弟弟到野外去割豬草。常常是三兩個小朋友一起背著小背簍，田野、小河邊、樹林裏、溝渠旁都留下過我們留連的足跡。當割了一些草的時候我們就開始玩遊戲。用自製的彈弓打馬蜂窩，然後蹲在地上一動不動看馬蜂嗡嗡的飛來飛去，如果誰忍不住動了一下，就可能立即招來馬蜂，被它蟄一下可不是好玩的，挨疼不說回家還得挨罵。也常常在河溝、池塘裏洗澡，洗澡時常常以背簍裏的一部分豬草為賭注，看誰能悶在水裏時間更久。說到賭草，最有趣的還是俗稱打羊角叉的遊戲啦。先是每個人拿出相同數量的草出來放在與各邊距離相同的正中間，再在草邊用三根樹枝靠在一起堆成一個倒羊角叉的形狀，然後每人在設定距離以外用石塊投擲，誰先打倒了羊角叉賭注就歸誰所有，經常是玩到大人喊回家吃飯了還舍不得休戰，最倒黴是大人親臨現場，背簍裏剛好輸到空空如也，於是一頓訓斥是難免的，遇到大人心情不好還有可能挨巴掌。可遇到下次割草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要照樣玩這樣的遊戲。 家父在煤礦上班，在我九歲時就因工犧牲在了井下，母親和年邁的奶奶拉扯著我和弟弟，既要種四個人的地還要管一家人的飲食起居，很辛苦。記得有一次，我放學回家看見六十多歲的奶奶擔著一擔穀子，顫顫巍巍地在那兒走著，那一下我的心徹底被震撼了，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懂事，不再惹奶奶和母親生氣了。從此以後，放學回家我就一個人去割豬草，我喜歡田野，喜歡一個人呼吸田野間清新的空氣，喜歡在割豬草的同時任自己想象的翅膀自由的飛翔。更值得慶幸的是有時一不小心就發現了一塊別人從未發現過的肥美草地，那裏的草又多又鮮嫩，於是如饑餓的人看見美食，迫不及待地衝上去美美地割了一背簍，然後像一個得勝的將軍趾高氣揚地回家向奶奶和母親展示。為此也出過一些糗事，割回過幾次豬不能吃的毒草，現在還被大家引為笑談。但我喜歡那些春暖花開的日子，有草長鶯飛、花紅柳綠養眼；有蝶舞燕啼、流水淙淙養耳；有寧靜致遠、神騖八極養心，夫複何求？我的童年基本上都是在割草中度過的，但我卻從未覺得過苦和累，倒是那些無名的花、草，在我心中留下了磨滅不去的印象，我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深深地愛上了它們。 離開家鄉已經有25年了，背井離鄉的日子，每到春天，看見那些嫩綠的小草我就忍不住要彎下腰去嗅嗅它們的氣息，親親它們的葉脈。因為潛意識裏，我深刻的感覺到它們深深植入土壤的根，一定，也吸取到了來自我魂牽夢縈的那塊土地的營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