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常蘭：清明的思緒

這世上，有鬼魂麼？真有陰間、閻羅、孟婆、以及傳說中的奈何橋麼？從來不信鬼神的我，居然如此盼望，這世上有鬼魂，哪怕隻是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或者隻是一片飄落的葉。 清明時節，已聽不見撕心裂肺的哀嚎；清明時節，仍舊還是細雨紛紛。老公說，清明這一天，無論天氣再怎麼變化，仍舊會是陰雨天。他說也許，是上蒼在安慰遠去的靈魂？又或許，是天公在撫慰生者的傷痛？每年的清明節，父親總會帶上我們兄妹幾個，在那青草碧綠的祖墳前，點上一串鞭炮，燒上幾遝草紙，插上一炷香，擺上三葷三素，倒上一小杯酒，靜靜地聽著父親在呼喚遠去的靈魂。 祖墳向陽，水泥、石塊簡單地襯砌。我的爺爺奶奶、伯母以及母親都安息於此。關於爺爺、奶奶和伯母我沒有什麼影像，因為他們過世時我還沒有出生.。 母親去世時,我也還隻是幾歲的孩童。母親經曆了太多的苦難，那些自然與人為的苦難過早地摧垮了她的身體。那時母親隻有四十多歲，本該是身強力壯的年齡，卻被病魔纏住。母親是一個要強的人，父親在外地工作，家裏的大小事務和年幼的我們都靠母親一個人操持。每天母親不得不拖著她那虛弱的身體為這個家操勞，我現在都能回想起來母親累得滿頭大汗的樣子，臉上一條條的小河，不知道有多少是汗水，有多少是淚水。我還依稀記得母親去世時，哥哥姐姐跪著趴在母親的身上，不時地摸母親的脈搏，狂亂地哭喊著說母親沒有遠走……而我卻沒有哭，因為我覺得母親隻是睡著了，她太累了是該好好歇歇了。看著熟睡著的母親那安詳而沒有痛苦的樣子，我覺得母親此刻是最幸福的。如今站在母親的墓前，靜靜地撫摸墓碑，如同撫摸母親的手背一般。如果真有鬼神的話，也許，母親的魂真的就在身邊看著我。可是我們已天人兩隔，年年我都隻能對著黃土默默訴說…… 死神是如此地殘忍，生生將我們一點點地與世界剝離，最後隻剩下一捧土，一縷灰塵；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如燭光搖曳時的悲涼，似被黑暗吞噬的燈光，熄滅是最後的歸宿，這樣的結局誰都無法改變。有時候覺得人生是漫長的，似乎長到如沙漠中的沙子那般，在絕望的時候，在淒涼的時候；有時候覺得人生是短暫的，短暫到如曇花一現般，在最豔美的時候凋零。 有時候，竟然是寧願相信這世上有鬼神存在的，這樣就能拉近與逝者的距離，不會因為歲月的流逝，而淡化對他們的思念。每當回憶他們的時候，不再淚眼朦朧，而是嘴角泛起笑意，我知道，到了這個時候，活著的我，或許對生命又有了更深的認識，又或許是真的成熟了。 清明節，終於在春陽中走近，鋪滿綠色的山頭，躺著我們曾經熟悉的身影，刻下了曾經熟悉的名字。記憶，連同往事，一起，在春暖花開的清明時節，鐫刻成永恒，似映山紅，火紅，火紅，滿山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