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玲:樓觀台記

　　樓觀台記

　　早耳聞“關中河山百二，以終南為最勝;終南千峰聳翠，以樓觀為最名。” 春和層山綠秀，嫩柳含煙，百花爭豔;夏至群山凝翠，蒼山秀水 ，清爽宜人;秋臨層林盡染，滿山紅遍，美不勝收。冬歲“三友”鬥雪，嬌嬈迷人，多有閑趣。

　　樓觀台者，北依秦嶺，背負南山，踞周至之地，通長安之塞，絕勝五百山巒，輝映九天星辰。更有寶刹古寺，深穀幽藏。園成大觀，巍巍蒼穹，山環水繞，雅閣臨空;鼓震寰宇，文拂秦風，鑲金嵌玉，畫龍點睛;高台門闕，厚土青銅，銀鉤鐵畫，栩栩如生;四方通衢，賢聖故土，百家爭鳴，陳陳相因;溢彩流金，星河燦爛，竹拔高節，菊傲霜晨。台注周禮，層含古韻，柱撐氣象，簷挑精神。盛世光華，日月清明，鼓閣同輝，神州播春。浩浩然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巍巍乎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燦燦兮霞蔚雲蒸，日升月恒。登高望遠，手拓來雲;飛思渺渺，念古及今;歎煌煌曆史，蔚蔚人文，堪一方水土，毓秀鍾靈。

　　拾級而上，竹木森森，溪水湯湯。靈山秀水，鳥語花馨;蒙絡搖綴，鬆柏如蓋;紅飛翠舞，寶地生輝;峽穀幽深，撲朔迷離;曲徑通幽，清風拂衣;遊人如鯽，言笑晏晏。高台拔萃，帶笑拈花。聽水聲淙淙，沐山風習習，看峽穀蒼蒼，慕人影離離，得聖賢之遺風，覽福地之勝境。不覺流連入境，心曠神怡。誠可謂山水含情，人文際會。

　　行至道中，氤氳而煙霞秀，日出而霧氣迷。雜花鬧穀，野芳幽香遠溢;綠蔭如蓋，山巒鬆柏鎖翠;風寒侵凐，黃櫨紅染山腰;飛雪漫舞，冰瀑晶瑩流垂。溪水潺潺，淹夏日之沙洲，芳草萋萋，絕疇日之喧嚷。遊目騁懷，欣欣然若魚出淺水，但見洪川蕩漾，江天一色，遠吞千裏山光，近挹一盈碧水。俯仰之間，隻覺空天闊宇，萬裏秦川，悉入眼矣。不禁逸興遄飛，振衣而起，無絲竹而歌之，抒《臨江》之詞，誦《赤壁》之賦，心與神契，神隨雲翳。茫茫然忘身之所存，恍恍乎獨占一江之秋，與物而同化;零零兮物我成化，遺世而獨立。

　　一行二人，竹杖芒鞋，繞梁涉溪，行石澗，穿林木，自山勢而行，轉羊腸而上，轉曲徑、援叢木、曲身過崖、側身過棧，至頂矣。但見樹木生發，流嵐丹楓碧惹眼;雲高天青，菊花台下蜂蝶亂。更有道觀二三，傍古木而立，外無華美之氣勢，內無裝飾之畢工。風雨蝕牆，斑駁露之於外;珠露潤瓦,青苔生於脊上。簡乎?陋乎?神也?仙也?世哉?人哉?觀魚池前，水冽泉靜;講經台上，無量翼然。簽齊齊而不抽，卦閑擺而未占。此天之造化，有形有色，有神有聲之故也。

　　已而紅日西斜，光漸微弱，席地而坐，望晴川空蒙，觀天宇洪憧，視汍瀾氳煙，聞溪澗流水。四野環顧，清風送爽;黃櫨染彩，雲海蒼茫;柿挑紅燈，菊燦金黃;藤纏高樹，蔓上低牆;綿綿瓜瓞，垂垂當窗;山下炊煙，不絕如縷。行雲流水，怡情自然。倏忽間幸從中來，熙熙然得意。惜世人有所不知，水之南，山之陽，有如此靜謐圓融之境，可供玩賞。一二裏山峽，可洗心革麵;三五家人煙，盡慮忘形釋。

　　瞻先人之古跡，思今日之是非。吾嚐有憂國之心，憂民之懷，辯已之德，顧眼前則又瑟瑟寒士矣。俱往矣，老聃走流沙，樓觀竹影斜，青牛何所往?田埂伴黃花。猛回首盡事蒼茫，唯見腳下嶺峰雲霧間，悲從中來，滄海桑田，日月輪替，鬥轉星移，蒼狗白雲，而到頭來，空負笑談。

　　莊子有雲：“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漠之野，彷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臥其下。乘夫莽眇之鳥，以出六極之外，而遊無何有之鄉，以處壙垠之野”，人生苦短幾度秋，星漢無際日月長。然吾輩無依，壯心難酬，情意不抒。少年無為可堪悲，鴻鵠誌遠化黃梁。猶寄餘生兮天地間，情皈五柳兮話農桑。是為幸乎?然悲乎?

　　孟凡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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