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鵬:生命的最後一道工序

前些日子，我敬重的一位老人去世了，當我趕到的時候，屋子裏已經亂成了一團，或者說是忙成了一團，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親人們似乎仍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擊懵了，七手八腳的忙著，卻不知所措。隻有一些上了年紀又有經驗的鄰居在有條不紊地替死者更衣，間或地發布一些我聞所未聞且又雲遮霧罩的指令。唯一清閑的倒是老人自己，他安詳地躺在那裏，靜靜地聆聽著親人們的哭泣。生命對他來說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但他的靈魂也許還在默默地注視著這裏，或許這人世的輪回還有他最後的一絲牽掛。 遺體火化的時刻定在清晨五點，空氣中彌漫著香燭、紙錢的煙火味，間或還可以聞到夏日清晨草木的淡淡清新氣息——殯儀館的環境確實很美。兩個年輕的工作人員迎了上來，把老人家玩具一樣麻利地拎上了一輛特製的手推車，動作既不粗暴當然也談不上溫柔與莊嚴。焚化爐前，兒女們已由輕輕的抽泣變成了淚雨滂沱，麵對逝去的親人，他們束手無策，隻能以這樣的方式向死者進行著最後的告別。而兩個工作人員卻像是在冷眼旁觀，臉上麻木得沒有一絲表情。他們的工作就是幫你辦好人世間的最後一道手續。真命天子和平民百姓在他們眼中都隻是這流水線上的一個玩具。終於，遺體被緩緩地送入到了爐內，耳邊響起了沉悶的風機的聲音，同時也沉悶著我的腳步、心情和思維。 天已經亮了，新的一天來臨了，一個曾經鮮活的生命卻消失了。我望著天空中那一縷飄飄緲緲的輕煙，心情愈加沉重。我們向來將肉體看得很重，一個人即使停止了呼吸，我們卻總是願意相信奇跡的發生，而這一刻，當生命即將被裝入一個小小的盒子後，我們徹底的失望了，因為，不管我們願不願意看到，骨灰已經出來了，它們散亂地攤在一個平米見方的水泥桌上，一台老舊的座式電扇正搖頭晃腦地為它降溫。我突然想到老人的家中也有這樣一台電扇，老人生前也常常躺在涼椅上享受著它所帶來的清涼，想不到而今往後，竟然物是人非了。 正恍恍惚惚間，兩個工作人員又來了，拿著一把小掃帚，熟練地將這些散亂、灰白、甚至還帶點光澤的東西掃入一柄鐵鍬內，再“嘩啦”一聲倒進骨灰盒，就像是酒店的服務人員在收拾著狼籍的飯局。和兒女們灌鉛的腳，顫抖的手比較起來，動作竟是無比的瀟灑與從容。唉，人的生命竟是如此的高貴又如此的卑微。 時間在慢慢的流逝，其實那一天也並沒有過去多久。它常常出現在我腦海裏，讓我回憶，讓我思考，回憶過去的歲月，思考未來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