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豔:清晨一碗雞蛋水

雞蛋水，在我母親的營養譜裏，算是最有營養價值了，按她的說法：“清晨一碗雞蛋水，清火氣，壯身體，兒女高高長。”所以記不清從什麼時候起，每天清晨都會有一碗熱騰騰的雞蛋水列入我和弟弟的早餐裏，也是從那時候起母親每天清晨都要做一件類似的事情……
每天早上，母親五點多鍾起床，穿衣洗漱完畢，就到倉房用桶裝幾塊煤塊，揀些劈好的木條放入桶中，隨手撕下一張樺樹皮，蹣跚地把煤拎到廚房，放好桶。然後把點燃的樺樹皮丟進爐灶裏，準備好的木塊架在燃燒的樺樹皮上，聽到木塊噗噗地燃起後，就順勢把那桶早已待命的煤倒進去，最後把洗好的鐵鍋放在灶口上，添幾瓢水，蓋上鍋蓋，等待水煮沸。
乘著燒水的空檔，母親敲兩個雞蛋分別放在兩個大碗裏，放上適量的糖，用筷子使勁的攪拌均勻。等鍋裏的水煮開後，母親麻利地將翻騰的開水盛入碗裏，然後用筷子輕輕地攪和兩下，端起還沒有冷卻的兩大碗雞蛋水就喊：“你們兩個還磨蹭什麼，過來把雞蛋水喝了。”說完將雞蛋水放在桌子上轉身又到廚房去了。我和弟弟像接到命令一般，無論之前在做什麼，都會迅速的跑過去，端起雞蛋水咕咚咕咚地喝起來。也許是小孩子，對甜甜的食物還是很上癮的，我們一會就乖乖地喝光了。每當母親收拾碗筷的時候都會看看那兩碗雞蛋水是否喝盡，從她嘴角流露著的一絲微笑，能看出她是滿意的。
我和弟弟上了小學，慢慢地我們不再熱衷那碗雞蛋水，產生了厭倦，我們了解母親的脾氣，敢怒不敢言，隻能想盡辦法躲開那碗“可惡”的雞蛋水。有一次，不等母親端過來，我和弟弟背起書包就向外衝，她看情況不對，就在後麵追，邊跑邊喊著什麼。我畢竟是小女孩子，一會就被抓住了。這也給弟弟留下了逃跑的機會。母親一手揪著我，一手指著弟弟氣呼呼地說：“你要跑就別給我回來。”弟弟做了個鬼臉，得意地跑去上學了。被抓回來的我，隻得掐著鼻子，強忍著喝完了雞蛋水。母親看我乖乖地喝完，笑嘻嘻地說：“還是沒有把你毒死吧，等你弟弟回來，非得叫他喝兩大碗不可。”中午弟弟回家，在母親的強壓下，還是乖乖地把那碗雞蛋水喝光了，後來我們隻能掐著鼻子喝，沒有再逃跑過。
記得那時候礦上的效益不好，爸爸一個人工作，要供我和弟弟上學，還要供給小舅舅在大學的學費，生活費。外婆，外公身體也不好，以孝為先的母親經常在礦上找些臨時工，賺些散錢寄給他們。那時候生活的壓力全都刻在母親的臉上，但隻有當我和弟弟喝完那碗雞蛋水的時候，才能在她凝重的表情裏看到笑容。我和弟弟也似懂非懂地覺得隻有喝完雞蛋水，才能讓母親開心。所以姐弟倆都會很認真地喝，隻為了看到母親的笑容。
後來，我和弟弟考到市裏讀初中的時候，母親為了能讓我們好好學習，就在我和弟弟上學不遠的地方租了間房子，早晚給我們姐弟倆做飯，白天就到餐館打工。不管有多累，早上都會給我和弟弟燒一碗雞蛋水。再後來，我和弟弟分別讀了兩所不同的高中，於是母親隻能在我們寒暑假的時候，每天清晨給我們端上一碗熱騰騰的雞蛋水。
在我和弟弟讀到高三的時候，由於過度地操勞，母親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從那時候起，清晨的那碗雞蛋水已成了往事。有時候會在夢裏喝過，醒來卻是淚流滿麵。現在即將為人母的我，回想起那碗甜甜的雞蛋水，心裏充滿著幸福……我時不時地撫摸著肚子裏的小生命，告訴她（他）：“寶寶，媽媽以後每天也要為你準備那碗甜甜的雞蛋水，希望能給寶寶清火氣，壯身體，長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