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向前:小小說：封 口 機

一個小鎮邊的公路旁，中年農民王老三依著自己房屋在公路邊的優勢，開了一個副食店。春節的時候，白糖賣的特別多，王老三手忙腳亂，稱糖時，總有少許白糖掉在了地上。
“王老三，你看你地上好多糖哦，太可惜了。”顧客說。顧客叫李東，是鄉裏出了名的跑江湖的人。
“太忙了，沒辦法啊。”王老三一邊把稱好的糖用報紙包著，一邊說。
“耶，我在縣城裏看到有種封口機，就是先把白糖稱好，裝進一個小塑料袋，然後在封口機上一封，就完了，客人買著也方便。” 李東吸著煙，煙霧熏得那張有些古怪的臉，充滿著智慧。
望著李東拿著白糖回家的背影，王老三心裏說：我明年就去買個封口機。
第二年春節的時候，李東站在王老三的櫃台前，看到了貨架上已擺滿了包裝好的白糖。
“來三包。”李東說。
“耶，好久回來的？你要兩斤裝的還是一斤裝的？”王老三頓了頓又壓低聲音說，“你昨年叫我買的封口機，我買回來了，是方便多了。但是我要給你老弟說句老實話啊，這一斤實際上隻有八兩……”
“哎，八兩就八兩，你看，我拿去送客，這包裝也拿得出手。”李東說。
王老三是聰明人，懂得了做生意的道理。他時常想，一個小封口機就帶來如此利潤，那大點的封口機不是利潤更大嗎？他很快成了村裏第一個安電話的人，很快成了第一個擁有BB機的人，很快成了第一個給女兒買城鎮戶口的人……村裏人仿佛一夜間被他撩拔起來，安電話、買BB機、買城鎮戶口，很多年輕人還打聽到了王老三的啟蒙老師是王東，竟相繼跟著王東出門打工去了。
二十年後，王老三昔日的小店已變成了大樓，村裏人依著路邊而建的房屋，已成了鎮上最大的街道。王老三夫妻做著開旅店開食店的生意。他沒有忘記當初發家是因為那台封口機，神龕上方是財神，下放卻放著那台封口機。王老三天天上香，虔誠致極。
王老三的一個兒子從小跟父母做生意，因為不滿父母隻給妹妹買了城鎮戶口，初中畢業就到城裏闖蕩，極少回家也不和父母聯係。王老三夫妻倆時常相互埋怨，村裏人也時常說東道西。
一天夜裏，店裏住進了四個染了發的青年，一到店裏就關了門。王老三夫婦感覺有些奇怪，半夜裏，王老三就悄悄去那幾個青年的房間外，想聽聽裏麵的動靜。
當他走到樓道口，就見兩個青年回來了，“砰——”的一聲關了門。
“怎麼才兩萬？不是說好四萬嗎？”
“是的，兩萬是你把小個子做了的費用，另外兩萬是封口費，你們得從這裏離開，永遠不要回來。”
……
王老三聽到裏麵的話，想到當年封口機每封一袋糖，成本兩分錢，而可以賺一角五分。這幾個青年的封口費居然兩萬，也不知道賺了多少錢。
“小個子……”他一夜想著那幾個青年說的話。
第二天，那四個青年不知什麼時候早早地離開了店。
夜裏，縣城裏的電視播放一條新聞，說發生了一起凶殺案，死者是一名販毒嫌疑人員，名叫王銳，外號小個子。事實很快證明了，王銳就是王老三的兒子，那殺人的凶手是就頭天夜裏住在王老三店裏的四個人。
王老三夫妻悲痛欲絕。王老三從神龕取下那個存放了二十多年的封口機，摔得稀爛。王老三喃喃泣語：“我這一輩子怎麼跪拜的卻是罪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