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波:冬雨籠礦山
綿綿冬雨把礦山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行走在礦山幽靜的小徑,冬雨,輕柔地,細細地撲在我的身上,生怕惹惱了我。落在唇邊的亦有絲絲甘甜。
下班的礦工,帶著工餘的興奮,走在雨中,走得很從容很恬靜,估計他們也如我一樣,正在享受這溫柔的冬雨,享受這天與地愛的滋潤。
細柔的冬雨不慌不忙地飄著,絲絲飛落,像慈祥母親用雙手溫和地撫摸著我的臉。我頓生奇幻的感覺:那童年的細雨,那童年雨中追逐著喊我乳名的女人,她心中是如何的焦急與懊惱啊,隻可惜少年不識慈母心,反倒頑皮地躲到灌木叢中,弄一身雨水再瑟縮著低頭任她又愛又憐又恨地一頓數落。
趁雨回家吃飯,正好隔壁的工友王俊一人在家,於是相邀一同飲酒。在礦山,不論冬熱,都喜歡喝高度的白酒。我家有的是本地酒廠烤的高粱酒,用枸杞大棗冰糖泡著,美其名曰泡酒。入口有種甜絲絲的感覺,後勁卻很大。我和王俊是妻子說的酒友——酒桌上邊喝酒邊談論天下大事和發牢騷的朋友。我們喝著泡酒,聽著雨聲,暖暖的,熱熱的,一種煮酒論英雄的愜意油然而生。幾杯酒下肚,恍惚中我感覺豪氣幹雲,“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被老婆戲稱為“闌幹拍遍,獨得雙手紅腫”的書生意氣也鬼魅般油然而生。
從學校到煤礦,再從煤礦到社會,再回到煤礦。作為一個個體生存於這個充滿著無數變數和無賴的凡塵人世,為了應酬有時候過度地虛張自己,有時候又過度地自我貶低,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或許是為掩蓋那顆孤寂的心靈,也抑或是為了自己不至於在人群中沉寂然後被人遺忘。今天,麵對摯友,透過酒杯,似乎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隻有朋友間這一份至真純情才是我最滿足的,最欣慰的。
冬雨默默,似乎沒有春雨綿密的輕柔、夏雨滂沱的熱烈、秋雨纏綿的多情,但它撒在我心上,同樣激起了我深刻的共鳴。這細細的冬雨,不僅落在地上,落在屋瓦上,也濺濕了我溫柔的記憶,勾起了我纏綿的遐思,我為朋友祝福、為我賴以生存的礦山祈禱。
冬雨,靜靜地,綿綿地,斜斜地飄入我的酒杯,那雨聲就是神諭,就是上蒼的啟迪和告誡,我再次舉杯,輕輕地與朋友碰了一下,然後眼含熱淚一口將它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