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蘇紅:美 差
美 差
王蘇紅
我喜歡孩子,跟孩子在一起我感到快樂。
說起和孩子在一起的事情,讓我想起了那年冬季——
12月15日一大早,我從外地出差回家的第二天就接到任務:中午12點半帶小侄子卓然參加XX外語學校十周年校慶活動。因為他父母上班沒時間,孩子繳過了二十元活動費,集吃、喝、玩一體,美差一個!我欣然點頭。
我梳妝打扮,光彩照人地拉上侄子就要出門。
侄子仰著小臉,眼睛裏閃爍著一束遲疑的光芒,小心翼翼地問:“大媽,你的英語說得好不好?”
“不咋樣,快忘光了。”我老實“交代”。
“啊?完了!”卓然失望地望著我。
“怎麼回事?”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們老師說,想吃比薩餅要說英語,人家才給。……這,這下子我啥也吃不上了。”
“哈、哈、哈……”老公樂得笑開了花。
“哦,萬一啥也不會,多丟人!”我為難地撓撓頭發,眨著眼睛。“算了,我不去了。”
“咋辦呀?快到點了。老師說家長必須去……”卓然撅著嘴帶著哭腔說。
“……要不,你領他去?”忽然,我眼睛一亮,對老公說。
其實,我知道他的英語水平還不如我。
“得、得、得,我可去不成,還要上中班呢!”老公望望牆上的萬年曆幸災樂禍地說。
“說不定,大媽還能想起來幾句英語呢!”老公在“踢皮球”。
我和侄子乘坐出租車在距離目的地還有五、六十米遠的地方就被戒嚴警察堵了下來。臨街的平房門前懸掛著五顏六色的彩帶和條幅,慶祝氣氛分外濃厚。人頭攢動,幾百號大人孩子正站在那裏聽校慶報告。
台上十來個學校領導和一男一女兩個外教麵帶微笑站著,一位發言的老師群情激昂地介紹著XX外語學校幾年來的豐功偉績。
我站在一旁,鼓勵卓然迅速站到班級隊伍裏。
卓然的外語老師是個小巧玲瓏的美女,圓圓的臉龐,彎彎的眉眼,總是帶著甜蜜的微笑,很招人喜歡。她摸著卓然的腦袋,細聲細氣溫柔地問道:“自己來的?爸爸媽媽呢?”
侄子遠遠指著我,我趕緊湊上前去,自我介紹。
老師甜甜一笑,算是通過了我這個代理家長。
開幕式一結束,井然有序的場麵一下子混亂不堪……
隨著“請家長和孩子們開始遊園活動”的尾音,整齊的隊伍瞬間充滿了嘈雜和擁擠。人們你推我搡,蜂擁擠上了狹窄的三級台階。三、四棵裝點一新的聖誕樹被拽禮物的手撕扯得東倒西歪,樹上的禮物被風卷殘雲般洗劫一空,樹枝亂顫著,岌岌可危。被隨後擠過來的管理人員“救”走。
“這些家長素質太差了!”我身後一位中年婦女感慨著。
沒有了秩序的隊伍是何等雜亂無章!
後院大鐵門裏裏外外全是大人小孩的腦袋,密不透風。人們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前呼後擁地往鐵門內湧。鐵門發出“吱吱扭扭”的聲音,似乎搖搖欲墜。
前後左右的向心力互相製約著,擠成堆的人們似乎“凝固”了,寒風烈烈中,大隊人馬進退兩難。
“啥玩意嘛!亂七八糟。”一個幼兒園小班孩子的母親發了火。
“管理太混亂了!雜亂無章。”一個穿警服的學生父親在發牢騷。
“別怪我不客氣!這麼冷讓孩子、家長遭死罪呢?!瞧這亂成了什麼嘛?!”一個胖女人翻著眼睛跟帶班小老師吼著。
“媽媽,要不咱們回家吧?”三、四歲的兒子拽拽她的衣襟小聲製止著媽媽。
“回家?那咱繳的二十塊錢咋辦?又不給退錢!我還想做遊戲上電視呢!媽媽我還想上回電視當明星呢!”胖女人撇著肥厚的嘴唇翻著一對大眼珠說著,一副自我取樂的樣子。
“哪有胖子當明星的?”他兒子天真地笑了。
“哼!胖子咋了?胖子當明星讓他們看看才稀罕呢!”胖媽媽說著說著,臉上紅一塊白一塊不自然地失去了笑容。
站在寒冷的室外從一點鍾到三點多鍾,終於擠進了活動室的門,領上十元錢的代金券,卻並不能隨心所欲。開始每一項活動都要從排隊和忍耐練起。不論做遊戲還是購物,都必須排半天隊。其實根本無所謂隊不隊的,因為雜亂無章、擁擠不堪,哪裏看得出有隊可排!
領獎品時,我擠在人堆裏,一不留神被人群擠下來的彩條拌倒在地。好沒麵子不說,今天的盛裝也被弄髒了。
“哎!太擠!”許多家長在無奈地發著牢騷。
在評分的“聖誕老人”那裏,膽小的卓然徘徊了一個小時“醞釀”答案。他好像吃了定心丸,我推不動也拽不動,他倔強得像頭小公牛。後來就剩幾個人時,他終於在我的協助下,被“聖誕老人”給成績單寫上了“9”分,10分是滿分,對這個分數小家夥很滿意。
“我還以為你的英語真不好呢!”卓然笑了,露出了一對小虎牙。
“這麼簡單的英語都不會,那也太丟人了吧?哈哈。”我笑了。
正是三九嚴冬時節,天氣非常寒冷,在那澄澈的、砭人肌膚的空氣裏,站在室外三個多小時,凍得人實在受不了了。
四點多時,我終於失去了耐心,準備違規操作。
裝點了許多聖誕禮物的“西餐廳”外,在百十號人的來回擁擠動蕩中,我突然來了靈感。“關上一扇門,開啟一扇窗。”這句話浮現在我的腦海。我拿著票走出隊伍,來到窗口和裏麵的男孩“談判”:“幫阿姨買一個漢堡和一個比薩餅。”那男孩接了票,“早想起這招,要少遭多少罪!”我心裏有一絲激動。然而,許多張臉和手馬上都湧上了窗口,紛紛效仿。小男孩亂了手腳,在眾多央求的目光中左右為難,磨蹭半個小時後攤牌:“算了,人太多,記不住。我誰的也不給買了。”
無奈,我抽身走開。靈機一動,向小侄子招呼道:“過來!卓然。”
敲開另一扇窗戶,抱著卓然讓他翻了進去。卓然笑了,我也笑了。
效仿的人紛至遝來,管理人員迅速趕來製止。
心不再浮躁,我耐心地看著西餐廳門外擁擠的人群,聽著家長們的牢騷。
“哼,要是踩壞兩個,看他們吃不了兜著走!”一個中年女人在說。
“啥嘛!明個兒咱來退票,讓老師交代清楚:花了二十元才給十元錢代金券,還亂七八糟啥也買不上,淨受凍。”滿頭白發的爺爺拉著哭泣的孫女要擠出來回家,可是人擠人挺難。
半個鍾頭後,卓然吃完三明治出來了,手裏居然還攥有五元錢代金券沒花完。
“你咋不在裏麵吃完?這五元還要排半天隊去消費,多麻煩!”跺著凍僵的腳我嘟囔著。
沒辦法,剩下的錢被我厚臉皮加塞捎了四樣禮物。
“哎呀!這是女孩玩的東西。”卓然伸開的手裏全是折紙的彩色織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