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芳:繼父的承諾

　　二、繼父的到來

　　雖然媽媽盡量裝著一個沒事人，小敏隱約感到了一絲不安。一直愁眉不展的媽媽，有一天不但穿上了新衣服，畫了點淡妝，還給自己和弟弟買了新衣服和很多好吃的東西。這讓小敏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慌，她不敢問，也不敢想象。她很想證實一下，有一次偷聽到外婆對媽媽說的話，媽媽是怎麼想的?好幾次，她都想對媽媽說：“媽媽，請你不要扔下我和弟弟，請您不要給我們找繼父。”可媽媽憂傷的眼神，她覺得對媽媽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太殘忍了?媽媽真值青春年華，今年才35歲，又經常愛生病，太需要有人好好照顧她了。如果以後媽媽很老了，身邊缺少個知熱知冷的人怎麼辦 ?小敏把這些話悄悄地藏在心裏，她隻有偷偷地跑到父親的墳前，默默的告訴父親。

　　“好的不靈，壞的靈。”小敏最不想看到的場景居然很快就出現了。有一天晚上，媽媽特意做了一桌子好菜，小東看到這一桌子好吃的，高興得手舞足蹈，還沒放下書包就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起豬耳朵。他高興的對小敏說：“姐姐，快過來吃豬耳朵。我們好久都沒有吃了，好好吃哦。”小敏看著今天穿著一件新外衣的媽媽，似乎明白什麼。小敏氣急敗壞的捉住弟弟那左右開弓的手，弟弟大嚷道：“姐姐，您真壞。我還沒有吃夠呢。”

　　“吃，你就知道吃，你現在就被這個豬耳朵賣了。”小敏一巴掌打在弟弟的臉上，弟弟委屈的大哭起來。媽媽被小敏的舉動嚇壞了，這還是平時那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嗎?媽媽小聲的問：“小敏，你怎麼了?為什麼發這樣大的脾氣?”

　　“您是不是想告訴我們，您不要我們了?您是不是想告訴我們，您要離開我們了?我和弟弟就要變成孤兒了?”小敏壓抑的委屈一股腦的倒了出來，眼淚脫眶而出。

　　“媽媽，您不要我和姐姐了?我不吃這個豬耳朵了。”弟弟被小敏的話嚇壞了，他一下扔掉豬耳朵，大聲的哭了起來。

　　蕭曉被這副景象嚇壞了，她一把摟過兩個孩子，一家人哭成一團。半個小時，媽媽紅腫著雙眼，堅定的看著孩子說：“孩子，我從來沒有想過不要你們。媽媽就是不要自己，也不會不要你們。你們是媽媽活下去的勇氣。不過，”蕭曉頓了頓，說：“我們家確實要增加一個新的成員。他叫程石，是一個木匠，妻子已經過世了，沒有孩子。我已經和他說好，他必須入贅在我們家，而且他同意對你們視如己出。媽媽希望你們好好的讀書，絕對不要因為家庭的原因失學。”小敏和弟弟相擁而泣，知道這是一個無法更改的事實了。

　　小敏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她不知道新來的繼父是什麼樣的?會不會像童話故事中那樣，繼父也會喂毒蘋果嗎?這天晚上，小敏做了很多的噩夢。

　　第二天放學回家，小敏遠遠就看見了家裏的熱鬧景象。外婆、舅舅們來了，三姑他們來了，鄉鄰來了，家裏的債主也來了。擠過裏外三層的人群，小敏一眼就看到了媽媽麵帶嬌羞的和一個黑瘦的男人坐在一起正在說著什麼。那個男人大概四十歲左右，板寸頭，黑黑瘦瘦，大概165公分高，雖然個子不高，但精神矍鑠，說話鏗鏘有力，給人很精幹的感覺。看到父親辛辛苦苦建立的家，現在即將被一個陌生的男人代替，小敏一肚子火，她陰沉著臉走進了屋來。鄰居張二麻子看到小敏走了進來，他立刻大喊起來：“小敏，快來看看您的新爸。以後你們一家人又是四個人了。你們家又完整了。這是好事情，哈哈。”他故意在“又完整”的地方加重了語氣。屋裏有幾個好事之人也隨即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小敏的臉上唰的一下變得蒼白，她一句話都沒有說，走進裏屋，關上了門。

　　一直關注著小敏臉上情緒變化的蕭曉，狠狠的瞪了張二麻子一眼，張二麻子隨即聳了聳肩，做了一個很無辜的表情。

　　三、新婚之夜

　　第二天早上，小敏早早起床，木然的看著媽媽在家忙來忙去。望著媽媽那日漸紅潤的臉，微笑的眼睛，小敏知道此時的媽媽一定是幸福的。“讓媽媽高興”，是爸爸離去後她最想做的事情，她本來應該是很高興的，可為什麼感覺心裏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想哭?她心裏一直默念：“我不要哭，我不要哭”。當看到媽媽穿著大紅衣服，拿著家裏的戶口本和程木匠走向民政局的時候，小敏的眼淚終於沒有忍住，她大哭著跑向爸爸的墳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敏漸漸地哭累了，壓抑在心裏的很久的委屈終於得到了釋放，心裏反而輕鬆不少。她輕輕的撫摸著爸爸墳上的泥土，想象著以前坐在爸爸腿上撒嬌，撫摸著爸爸的臉頰上新長出來短短的紮人的胡須，感到非常幸福。可現在這樣的日子不會再有了，小敏在心裏給父親默默地說著自己的委屈，自己的痛苦，微風吹來，發出沙沙地聲音，就如爸爸的回答，小敏靜靜的享受著屬於父女之間的對話。小敏的心慢慢的平靜下來，她感到了很累，很疲倦，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重，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小敏，小敏，快醒醒呀。”媽媽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 小敏緩緩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媽媽變得蒼白的臉，蕭曉緊張的握著小敏的手，臉緊緊的貼著小敏的額頭。

　　“孩子，你發燒了。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爸爸?”蕭曉扭頭望著亡夫的墳，哭得更傷心了。

　　“媽媽，你不要哭，我沒有關係。”小敏掙紮著就要坐起來，眼前冒出無數個星星，腿一軟，又坐在了地上。

　　“老婆，你不要哭了，把孩子送去醫院才行。”旁邊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對，我都急糊塗了。”蕭曉擦幹眼淚，蹲下來把小敏就往上背上提。

　　“老婆，老婆”，小敏滿腦子就回響著這兩個字，這叫的是自己的媽媽嗎?原來媽媽真的和他結婚了，媽媽已經變成了別人的老婆了?那自己和弟弟是不是也要變成了別人的孩子了?那爸爸怎麼呢?是不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老婆，讓我來吧。”程石走上前來，接過了小敏的雙手。

　　“你是誰呀?你是一個壞蛋，我不要你叫我媽媽老婆，你滾。”小敏激動的推開那雙手，聲音顫抖的哭喊道。

　　“小敏，他是程叔叔，你們見過的。不會燒糊塗了連人都不認識了吧?”蕭曉嚇壞了，無助的望著程石。

　　“蕭曉，小敏病得沒有那樣嚴重了。”程石安慰著她說：“她現在隻是沒有辦法接受我們的關係，沒有辦法接受我。小敏，我知道你的心情，我會好好待你媽媽，你和小東。現在我在你爸爸的墳前，發誓：大哥，你的身後事我會做好的。隻要我在，我絕對不會虧待他們娘三人，如果要是我違背了我的諾言，就讓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現在，小敏我必須背你上醫院。”任憑小敏在背上拳打腳踢，程石還是堅持把她送去醫院。

　　到了鎮上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程石的衣服早就濕透了，脖子、臉上到處都是汗。蕭曉滿懷感激的看著這個已經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要不是有他，她還不知道如何是好?

　　“媽媽，我想喝水。”小敏叫喊著，看到媽媽和那個男人眉來眼去，小敏的心裏極度的不舒服。

　　“好，好。”蕭曉回過神來，臉紅到了耳根。

　　“哼，媽媽的心還是在我的身上的，你隻是一個外人而已。”望著程石失落的表情，小敏心裏充滿了莫名的高興。

　　當小敏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泛白了，“哦，頭有點暈。”小敏摸了摸額頭，準備慢慢的坐起來。媽媽和那個程木匠一個守著床的一邊，正睡著呢。看來昨天晚上自己把他們折騰得夠嗆，昨天晚上應該是他們新婚之夜，小敏心裏對媽媽有點內疚，但想到離去的爸爸，她又覺得自己這樣做好像並沒有做錯。這種五味混雜的感覺，真不好受。